他看见我虔诚的目光，再次怔然。

    他顿了顿，冷眼说，“不是我不放，而是他不走，所以……”

    最后一个字砸在我的耳膜上，同时，枪响。

    我转头，幸好没打中。

    傅云川来之前，特意清场过，所以方圆几里的地方除了我们仨再看不见其他人。

    他把我反手扔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的保镖手里，然后往前走。

    贺闻朝后边是墙，左边室内林，右边透明的落地窗，他其实从来都没有退路。

    “贺闻朝，没想到，我们还能用这种方式见面。”

    “其实，我都没想过我们还能再见。”

    傅云川笑，看了眼枪口，手指随意擦拭上面的灰尘，“你不简单啊，靳文澜倒了，你居然还能完好无损。”

    站在两人之后的我闻言，怔忡，我不明白傅云川话里“靳文澜倒了”是什么意思。

    但我还是听明白了，贺闻朝能活着很不容易。

    “但可惜，你还是要死了。”

    傅云川边说，枪口再次对准贺闻朝。

    “贺闻朝。”

    “今天就这样吧，走好。”

    我猜到之后的事情，所以大声喊贺闻朝的名字，他看着这边，目光看着傅云川，但其实视线是落在他身后的我身上。

    表情平静又安详。

    无声像是种告别。

    我大叫，疯狂大叫，声音撕扯着我周围人，包括我的耳膜。

    身后的保镖下意识伸手想要掩我嘴，我咬了其中一个人的手，他吃痛放开我，我朝前跑。

    傅云川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身后的枪口顶住脑门。

    他看着我，惊讶，估计是疑惑我手里的手枪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见我旁边落着的盒子，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随即对我说，“礼物里装着把枪？”

    他笑，“贺闻朝送你这，是想让你自戕，然后和他做一对苦命的鸳鸯？”

    我沉着脸，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让他走。”

    闻言，傅云川也敛住嘴角的笑，“那你不如直接一枪杀了我更简单。”

    “你就死，也不愿意放过他？”

    我不理解傅云川为什么这么偏执。

    “嗯。”

    “你不要后悔。”我说。

    他冷笑，“嗯。”

    他身后，贺闻朝的方向。

    贺闻朝看我，表情突然变了，对我摇头，估计是想让我不要擅自行动。

    我没有理会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没剩多少时间了，同样我也没有多少机会能杀了傅云川。

    我知道我身后的保镖同样也会用枪对着我，我知道我杀了人，终究手上也会沾了血。

    可是，我没办法了。

    我要死了。

    贺闻朝！

    我要死了！

    我这么想着，看着贺闻朝的眼睛又忍不住蓄满泪水。

    我发觉我这段时间突然变得很爱哭，情不自禁。

    也许是因为真的要死了，所以一瞬间才发觉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令我动容的事情。

    “不要！”

    贺闻朝表情突然惊恐。

    我皱眉。

    眼泪掉下的同时，身后枪响。

    我甚至没能回头，子弹穿过我的肩胛，疼痛使我皱眉。

    我看见傅云川突然变了脸色，我看见远处贺闻朝抬脚向我跑过来。

    我目光下移，落在我手里的枪上。

    枪没有上膛，所以我就算扣动扳机，也没有子弹出来。

    又一枚子弹从我背脊穿入。

    这一次，我手里的枪直接摔在地上。

    我身子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前倒，傅云川怔住，继而抱着我。

    我根本不想让他碰我，如果不是他，我们的结局都不该是这样。

    眼前，所有的风景都在我面前倒了个，我被傅云川接住，他把我抱在怀里。

    我的头转向贺闻朝那一侧，他向我跑，但又及时被保镖拦住，我看见他嘴在动，他在朝我吼。

    吼什么，我却丝毫不知。

    原来，直到真要死的时候，我竟会这么舍不得。

    但也庆幸，我这发臭发烂的人生真的要结束了。

    可是，眼睛只要稍微闭一闭，就还是会有泪掉下来。

    我看着贺闻朝的方向，看着他无助又惊惧的双眼，我朝着他伸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就算我知道什么也抓不住。

    贺闻朝。

    我没法恨你。

    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只要说一次爱我，我就真的原谅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所以，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干干净净再来一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