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遥的故事(第2页)
“哇哦,你挺厉害。”真的,就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言,薇儿觉得她是真厉害,并且很真心的敬佩她。
“你不也一样么?”遥喝了一大口mimosa,“我敢打赌,你去的地方更多,经历的事情肯定也更精彩。”她认真的看着薇儿的眼睛,表示她在很真心的说这些话。然后她发现,薇儿眼睛颜色极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浅到透明的灰色,不经意的会闪过异样的光芒。
什么乱七八糟的描述!!遥在心里吐槽自己。
薇儿笑而不语,她不知道该去怎样说自己的故事,索性就不说得了。要是乔在就好了,她总能迅速的编出一大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故事。
遥很识趣,见薇儿不想说,立马的就岔开了话题,开始抨击楼下泳池里的一堆壮汉。
“我猜那肯定是维京人吧,连战斗民族都没有这种体格。”遥往嘴里塞进一整块的培根。
薇儿还没有回答,某个维京人一个高空跳水的表演,溅起了铺天盖地的水花,楼下一阵起哄惊呼,有一朵水花啪的砸在了遥的额头上。
遥抹了一把额头,啪的放下刀叉,站起来作势就要把头伸出去骂他们。
薇儿憋住笑,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别惹麻烦了,毕竟咱们大腿都没有人胳膊粗。’
看吧,她还是很擅长保护自己的。薇儿有点小小的得意。
接下来几天她稀里糊涂的就跟着遥去当了义工,在那个澳大利亚老爷爷创办的收容之家,专门收留孤儿和贫困人家的孩子。里面的工作人员是来自全世界的义工。收容之家建在河边平坦的土地上,由几间低矮的砖房和铁皮房构成,里面大概有五十多个孩子。孩子们从一岁到十多岁不等,衣着破旧,却干净整洁,他们很欢迎新来的义工,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第一天薇儿被分去给大点的孩子们上英文课,而遥去教小点的孩子画画,没想到教到一半时孩子们发现了一件比画画更好玩的事情:遥那一头长长的头发!于是孩子们丢下画笔,开始商量着给遥编辫子。她们笑笑闹闹的找来做手工的彩线,又去田野里采来盛开的野花。等薇儿上完课去找遥的时候,看到她正无奈呃被一群孩子抓住,顶着动画片长发公主里的大辫子,辫子上缠满彩色的线,头上插满野花。
薇儿当时就没有忍住,她扶住门哈哈大笑,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好多年她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遥倒是很淡定,等孩子们折腾完去吃晚饭了,她顶着满头的花笑呵呵的向大家说再见。
“我喜欢这些孩子。”和薇儿一起坐突突车回去的时候遥说。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明亮的橙色光芒在遥的头顶镀上一层光晕,看上去就像一大丛闪闪发光的花丛,薇儿忍不住又笑起来。
“别笑了,快帮我把花摘下来,快,快!痒死我了。”遥使劲儿抓挠着头发。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不管遥是陪孩子们做游戏还是画画或者是做算术,最后孩子们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她长长的头发上。遥被迫做了半个月的长发姑娘。
“我可太难了。”晚上两个人在阳台上躺着喝酒的时候遥叹口气说。
这时候的两人都以为了解了彼此。事实上遥不知道的是,薇儿其实不喜欢去当义工,那些孩子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安迪、坎蒂、阿爽和乔。但她还是跟着遥去了。大抵是,遥带给她的欢乐比她回忆时的痛苦要多一点。
“你这样挺好的啊,至少可以让我笑个够。”薇儿表情痛苦的喝下一口红酒,真正是很差的那种红酒,可怕的难以下咽的口感。遥去楼下酒吧买的,薇儿的一直是红酒,而她自己的是一杯看不出成分的混合状液体。
“你喝的是什么?”薇儿很好奇。
“是我的专属饮料。”遥的口气神秘而得意。
“这颜色看起来就很可怕。你为什么不喝啤酒或者是红酒?”薇儿问。
“因为,”遥顿了一下,“啤酒就像水,而红酒则像苏打水。要是它们有什么作用的话,红酒是用来兑伏特加,而啤酒只能兑二锅头。”她的语气和神情都极其的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那番话有多么让人震惊--------哪怕是对于薇儿这种见惯了马弗和安迪牛饮的人来说都不例外,薇儿甚至惊讶的都忘了去探究她杯子里都有些什么,大概是伏特加加金酒加上朗姆酒再加上龙舌兰和二锅头吧!
更让薇儿震惊的在后头,这杯不明液体果然如她所料是各种烈酒(没有二锅头)以及苏打水兑在一起。遥一杯接一杯的气势把调酒师都给震住了,就连漂浮在水里以酒量著称的维京人也对这高高瘦瘦的长发公主退避三舍。终于喝到了半夜,遥打个哈欠,说该睡觉了。
薇儿讲到这里的时候乔一点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酒量的人。薇儿说你可以去柬埔寨的绿森林青年旅舍酒吧,遥的名字和照片一定还挂在豪饮英雄榜的榜首。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薇儿突然想知道,遥的人生究竟是怎么样的。因为她有一点羡慕这样的人生,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喝最烈的酒,做最想做的事。
义工之旅结束的时候,白发苍苍和蔼可亲的创始人澳大利亚老爷爷和她们两合了影。摄影师捧着小小的拍立得,使劲儿的甩着照片,薇儿和遥微笑的脸渐渐的显现出来。这位憨厚的本地大叔认真的看着照片说:“你们两乍一看简直就像是双胞胎,但你们不是,对吧?”
后来薇儿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了,她瘦了很多,脸颊有点凹陷,要不是她浅色的柔柔软软的头发,她看上去还真像是瘦瘦高高、高配版的遥。
接下来,她们去了遥口中的最后一站:泥泊尔。
薇儿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跟着遥这么久!大概是她(自从离家出走)孤独了太长时间,遥的出现刚好给了她恰如其分的慰藉。事实上遥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无所顾忌和大大咧咧,她把自己的胆怯敏感掩藏的格外的好-------这才是她和薇儿最像的地方,而非外表。
说到这儿的时候薇儿低下头,努力想了很久。此时已是半夜,樟木沟的夜晚很凉。她和乔裹着毛毯坐在壁炉前,喝着温热的红酒。
“尼泊尔的夜空和樟木沟很像。我和遥住到了半山腰的青旅里。半夜会起来看星星喝红酒。”
“我们先去了加德满都,那里有热情的人们,会随时随地的微笑着对你说namaste。老城区蜿蜒而曲折,还有很多雄伟壮观的中世纪寺庙。迤逦的泰美尔,我发现遥很能适应不同的环境,或者是尼泊尔的淳朴热情感染了她,而她的积极又感染了我,总之,我暂时把寂檀苑和所有人放在一边,和遥一起嘻嘻哈哈的逛集市,吃烤串和momo。嗯,加德满都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和陶醉。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去了博拉卡。遥说,这是她旅行的最后一站。
相比加德满都博拉卡很是恬静。我们住的青旅地势很高。背靠安娜普纳山峰,正面对着佩瓦湖,远处则是苍翠繁茂的植被和壮丽的雪山,不愧是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遥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们照例喝着酒,看金色的落日余晖慢慢的从雪山顶消退,湖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身处其中你能真切的体会到那种旷世的寂寥和安宁。大概是喝多了“特制饮料”,遥给我讲了她的很多事情,她出生的村庄,她小时候和别人格格不入的特立独行,她太过倔强以至于和父母日渐冷淡的关系,她那很多个美丽又荒谬的梦想,尽管受人嘲笑和打击她仍旧很努力的去实现它们。她是个单纯而勇敢的姑娘。我问她:“你回国后要干什么?”她哈哈笑了两声,“我想去北京,学法语,在攒钱去法国留学。当然,要是能顺便谈一场恋爱也是好的。”她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跟你讲,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噢。”
就是那个时候我更加的确信,我和她大部分的共鸣源自于相同的经历,“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我像她一样也压低了声音。我们两个嘻嘻哈哈的笑了好久。上床睡觉之前,她问我明天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爬雪山?
很奇怪的是当时我立即就拒绝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该去。也许,遥和我的旅程到此就该结束,我异常的笃定,心里却像少了一块。第二天,她和我道别,破天荒的拥抱了我一下,然后简单的背了点东西,还说日落之前她就会回来。我看见她很愉快的笑着,高高瘦瘦的身影和海藻一样乱蓬蓬的长发在阳光下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雪山的阴影里。那天我在阳台上呆坐了一天,莫名的失落和悲伤。我想等她回来,只是到了晚上,第二天早上,第三天。。。。。。一个礼拜过去了,遥再没有回来。”
“她发生了什么事故?你也没有去找她?”乔裹了裹毯子,忍不住插嘴。
“没有,只是去打听了一下。有人说看到了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国女孩,她偏离了路线,朝着无人涉足的雪山区域头也不回的走去。我觉得她是故意的。或许她没有她自己表现出来的和我想的那么勇敢,她害怕回国去面对她给自己规划好的一切。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我猜她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找到她。她给我讲了她的故事,拥抱我和我道别,这就足够了。她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一切。”
薇儿的眼眶湿润了,嘴角却弯弯的在微笑。
乔陪着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替她开了口,“后来你背上遥的大包,回到中国,去到北京,变成了她,替她去完成梦想,或者,完成你的梦想------变成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打工,学法语,你不是一直会讲法语的么?再去谈一场恋爱。结果才一年多就为所谓的爱自杀了。”乔尽力的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的嘲讽,“不得不说,你当普通人当得和寂檀苑主人一样的糟糕。或者是遥这种普通人的人生本来就很糟糕,很可能她就是意识到了这个结局,所以才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雪山里。”
薇儿苦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她。
“难怪从尼泊尔开始我们就失去了你的踪迹。青旅老板只说你不见了,和你一起的中国女孩回北京了。我们在世界各地找寻了近一年。安迪甚至把撒哈拉沙漠都走了一圈,大伙都觉得他太蠢,但谁都没心情去阻止他。后来坎决定冒着被你发现的危险去问问遥关于你的最后的消息。结果,她发现遥某些地方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她大胆的猜测很可能遥就是你。这简直不可思议,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可以改变容貌,这下阿栋又有得研究的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薇儿耸耸肩膀,“我想大概只有在极端的情况下才可以,比如极度的悲伤或失望,或者是我极度的想过上她的人生。当然这是在遥和我身形容貌都很接近的前提下,我敢打赌要我变成别人肯定就不可能,比如你,太矮了!而坎蒂,有点胖!”
乔使劲的哼了一声,“那种感觉怎么样?变成遥,过普通人人生的感觉。”
薇儿偏起脑袋,仔细的琢磨着用什么措辞。半晌,她开口:“像做了一个长长长长的梦。有时候我会记起我是薇儿,记起寂檀苑,周围的一切就会变得很虚幻,仿佛是我困在厚厚的玻璃瓶里,努力的向外探究着遥的人生。但是我并没有想要醒来或者退出,我渴望着去继续遥普通的人生,亦或者是我太渴望过一段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一直住在寂檀苑,在你和大家的保护之下,离开这真实的世界太久了,已经记不得在其中生活是什么感觉。”
“所以,不后悔?哪怕最后是那样一个结局?”乔很努力才没有把“躺在浴缸里作死”说出来。
薇儿摇摇头。
“哇哦,真有创意,我真想知道安和马弗听完你这奇葩的经历会说啥,大概会惊掉下巴吧。这比你上两次离家出走的经历离奇荒谬了不知多少倍。”乔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将暗沉不堪的高脚杯扔在桌上。壁炉里的碳烧的正旺,不停的发出欢快的劈里啪啦的声音。乔打算起身上楼睡觉,无奈这里太暖和了,她不想动。
“你中午说寂檀苑最近不太平静?安又捅了什么篓子?还是马弗?炫?我就知道这些家伙一刻也不能让人省心。”薇儿愤愤的说。
“你要没有跑去过别人的人生你就知道了不是么!”乔打了个哈欠,“我也离开好久了,等回去的时候慢慢问吧,现在还是睡觉好了。”
“可是楼上又冷又黑又潮湿我不想去。”薇儿忧心忡忡的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喝光了杯里的酒,像乔一样把杯子一扔,“干脆找床厚毯子来,铺在壁炉前面,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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