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子寥落。
晚风寂寂,月色如霜。
素蝶独自站在蝶蛹居的三楼栏杆旁,双眸微闭,感受着夜色的加深。
身上浅黄色的蝶舞丹桂碧枝锦缎长裙在周围错落的灯火映照下轻轻飘曳。
彩蝶斑斓,丹桂疏漏,裹得娇躯高贵典雅。
楼台下面有一方小水池,池中漂浮着几朵芙蕖,原本碧绿的圆叶映着朦胧的月色,像是嵌在水面上的灰色石盘。
夜风拂过,灰色石盘在水上颤颤漂移。
萧正天将将走进蝶影院,便看到了楼台上迎风独立的女儿。他微微一笑,脚尖轻点,飞身上台。
“蝶儿。”萧正天无声无息落在栏杆内。
“爹。”素蝶轻轻开口,眉梢绽出丝丝笑纹,依旧闭着眼睛,“你听!”
“听什么?”萧正天眉眼舒展,双手靠在背后,看着面色平静的女儿,语气颇为好奇。
“风!”素蝶淡淡吐出两个字,顿了一顿,睫毛微颤,“风的声音,风的方向,还有,风的私语。”
“呵呵……”萧正天昂首一笑,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声音温和亲切,“那我的傻女儿告诉爹爹,什么是风的声音、风的方向、风的私语,嗯?”
这时的萧正天不再是白日里威严自持的庄主,而是一个平凡和蔼的父亲。
素蝶缓缓睁开眼睛,满院的琉璃灯火、花草扶疏、亭台楼阁悉数落入眼帘。
她张开双臂,夜风鼓起两袭宽大美丽的长袖,将她玲珑的身躯掩住一半。
“树叶沙沙作响,是风在浅唱低吟;池水涟漪徐徐,是风在窃窃私语;园中花香阵阵,是风在悠然徘徊;衣袂翩然扬起,是风在摩挲飞舞……它没有方向,没有形状,却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所以呢?”萧正天侧着头,含笑询问。
素蝶站在风中,被风吹起的发丝拂过面颊,却遮不住脸上的向往之情,声音也如风轻柔,“我想化成一抹风,飞到天涯海角。”
萧正天微微抿唇,敛了笑意,轻叹一声,眸底闪过一抹怜惜,抬首看着浩瀚的苍穹,一轮冰月悬挂天幕,几颗疏星点缀一旁。
“蝶儿,你怪爹吗?”
“不!”素蝶凝眸看向父亲,语气坚定有力,眸光比四周的灯火还要璀璨明亮。
她收回双袖,抬手抚上自己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声音变得柔软而分明:“爹,你不用担心我!女儿并非胆小脆弱,而是更加坚强执着!不管我身在何处,这儿永远都是一抹风,任谁也无法改变!”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蝶儿……”萧正天欣慰的将女儿拢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脊背,静静道:“爹知道我的蝶儿向往自由、不受拘束。可是蝶儿方才只听到这蝶影院里柔软温顺的和风,可曾听到海面上掀起惊涛骇浪的飓风、塞北大漠里飞沙走石的狂风、烽烟战场上厮杀怒吼的血风……”
靠在父亲怀里的女子闻言不禁身形微怔,抬眼看向头顶那张坚毅的面容。
不管是过十年还是二十年,那张脸永远清晰、镇定、英气,沉淀了岁月的精华,凝聚着智慧的结晶,从来没有过犹豫和迷茫,从来不曾闪现害怕和脆弱。
爹爹,您曾经究竟经历过怎样不为我所知的人生,才练就了这一身坚忍不拔、无法动摇的浩然正气?
萧正天温和无波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管风来自何方、飘向何处,它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它一直都在无休无止的飘泊。哪怕它能够在碧落肆虐、在黄泉轮回,却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归宿!那么蝶儿,你还想成为一抹风吗?”
“不了!”素蝶在父亲怀里蹭了蹭,调皮一笑:“现在女儿什么都不想,只想永远陪着爹,永远守着祈天山庄!”
“呵呵!傻孩子!”萧正天开怀一笑,“爹知道蝶儿的心思,也知道蝶儿会为了祈天山庄学做一个出色的少庄主。做人既要有像风一样潇洒自在的秉性,不能拖泥带水,不会停滞不前;也要有如风一般强大柔韧的力量,不惧艰难险阻,越过万水千山。”
“嗯!”素蝶顺服地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风在哪里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它在花园低语、在海面怒号、在荒漠席卷、在战场呼啸,不正是向世人展现它的多重性格吗?这才是风能够无处不在的真正原因!”
“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素蝶眨了眨眼睛,“女儿以为是这蝶蛹居困住了自己的心,其实是自己看不开。真正潇洒的人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身心俱为风!任何事物都无法将其束缚!”
萧正天点点头,揶揄笑道:“我的蝶儿一直都很聪慧,只是平时总懒得思考罢了。”
“呵呵,爹最了解女儿。”素蝶笑着闭上眼睛,父亲的怀抱永远坚实宽大。
萧正天抿唇而笑,目光瞟到女儿身上那件浅黄衣裙,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小心翼翼轻声道:“你这身衣裳……我听说是明阳公子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