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一听，满脸喜色，不顾那些张着大嘴嘎嘎乱叫的鱼鹰，一屁股坐到脚边的大口袋上。

    口袋里鼓囊囊地塞着的虽然全是绿豆，他万万不敢坐，反而选择坐在师弟师妹托他下山置买的杂物上。两腿盘着，一双比猴子还精明的眼珠又往那上门瞟一眼。

    老翁知道他这鬼灵精要做什么，无奈地摇摇头。

    下一刻，阿洛伸手，变出一团箬叶包着的东西，鼻头耸动，隔着叶子直嗅，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不忘扯出一个鸡腿，先给老翁。

    老翁笑笑推说年老，肠胃受不了油荤，进屋为他切些瓜果解腻。

    阿洛埋头啃起烤鸡，大快朵颐。

    嘴里包着鲜嫩多汁的鸡肉，嘴唇油滋滋，不忘向草舍里道声谢，佩剑嗡嗡低鸣，剑气盘绕，替他抵挡周围闻到想起就像扑上来的大小鱼鹰。

    “师父……他……十几年如一日……做了吃，吃了做……要我说……绿豆糕……哪有烧鸡好吃啊！”

    三两口，手里只剩下骨头，阿洛边嚼边说。

    草舍里传出老翁笑声。

    “仙君大人的绿豆糕，你小时候可是说过，顿顿当饭食也心甘情愿哪！”

    阿洛一愣，嘿嘿笑了几声。

    他啃着鸡骨上最后一点残肉，望着柴扉外两只追逐啃咬的雪花狐狸，一张朝气的脸迎着清甜微风，笑道：“阿翁又来取笑我了。”

    洞府上的师弟师妹，还有他那个铁面无私的大师兄林佚，他们要么是二十多年前妖魔入世时，没了家亲被师父收养的孤儿，要么便是被爹娘遗弃在为师父修筑的殿宇外。

    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

    打从记事起，就看着师父做绿豆糕。

    日日做。

    刚出炉的绿豆糕必要供奉在师娘灵位前，每回数量相同，且必是两碟，另一碟则是白糖糕，用模具压成梅花，或是霜花的模样。

    既精致又清甜。

    他们吃不着，闻着味道就馋。

    满洞府，谁敢说小时候没为师父做的绿豆糕争了个面红耳赤，想当初，他为了多吃一块半块，可是答应小师弟，替他看守别太清池中残魂，足足十日。

    十日啊！

    后来师父知道他们喜欢，每天除了供奉师娘的，还会多做几碟。

    大家都爱吃，连饭菜都不肯好好吃，师父得知，便可着几十张嘴，日日多做一碟而已。

    不对，阿洛咂咂嘴，突然想到一个人。

    ——大师兄林佚。

    沉默寡言的林佚也不过比他们大几岁，当年大家伙为绿豆糕争得小脸通红，叽叽呱呱，他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喝粥。

    小师妹没拿稳，绿豆糕掉了，摔碎了一角，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有个师弟想躲懒，愿意让出绿豆糕，换明日谁去打扫师娘供案，大家都在争，一时没注意到，小师妹在最角落蹲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林佚站起身，捧着白瓷中的糕点，一步步走到小师妹面前。

    在吵嚷喧哗声里，撩袍蹲下，默默递出去自己的糕点：“小师妹，这个给你，不哭了。”

    大家伙吵吵嚷嚷间隙，突然听见一声清冽话语，莫名地顿住，都不说话，达成默契一般，齐齐地看向林佚，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