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德瑾正想着,李灵阳祭拜完毕站起身来,又拱手作揖道:“王师兄,和师兄动你的酒菜你千万莫要见怪,他其实一直都和我一样尊敬你的,他只不过有点反应慢,这你也知道的,他一向都是如此,接受事物的能力比你我是都差了点儿。所以直到如今,都已经三四个月了,他一直都觉得你没死,觉得你是入墓修行去了。”说到这儿,李灵阳居然又流泪了:“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师兄,你想想我们三个人这样深厚的交情,我都不相信你死了,更何况和师兄呢!可是一看到这墓碑,我就,我就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我心里就会特别的难受!王师兄你放心,我会慢慢让和师兄接受这个事实,早晚我都会带他一起来祭拜你的!”说完,也不管和德瑾怎样睁大了眼睛看他,只管转身就向草庵走去。
有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祭拜,此后逢着下元、除夕、清明等民间祭拜亲人的日子,李灵阳都会携了酒菜前来祭奠一番,虽然他一再承诺要说服和德瑾和他一起前来祭奠,可是和德瑾一次都没和他一起来过,反倒一再劝说李灵阳不要再祭奠王重阳:“师兄本来就没有死,你这样逢节必祭,逢祭必拜,难道不怕折了他的寿?”
“和师兄,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承认师兄已经死了?如果他没有死,那么他又去了哪里?如果他没有死,那为什么每次我祭奠他的酒都会被喝光?你见过哪个大活人可以凭空把酒喝掉的吗?”李灵阳祭奠的次数多了,对这种情形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此时顺嘴就用来说服和德瑾。和德瑾深知事情绝不是李灵阳说的那样,但是他也根本无法解释这究竟算哪种情况,当然更无法反驳李灵阳。不过和德瑾却仍然坚信王重阳是在修行,而不是死了,但是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一点,要拿出证据就只有破坏“活死人墓”,而如果破坏了“活死人墓”,王重阳在里面修行的话自然会大受惊扰,那实在是非他本意。所以和德瑾就克制了自己多年来的好奇心,只由得李灵阳每年去隆重的祭拜。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两个人只是各干各的,该清修时清修,该祭拜时祭拜,该参详丹诀的继续参详丹诀。
和德瑾参详丹诀已经觉得渐入佳境,因此更加不怀疑王重阳是在墓中修炼,至于修炼什么,他知道不宜多想,更知道即便想了也是无用。就好比这丹诀,自己参详时间长了觉得身心完全达到了另一番境界,以王重阳的资质和修为,原本比自己高上一筹,再加上有仙师现身指点,参详之时必定是另外一番情景,境界自然比自己不知道要高了多少。不过此中感受,却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样的事情,只可意会,实在是无法言传的。
一转眼五六年的时间就过去了,那活死人墓前的海棠花已是谢了七回,眼看着又要开第七回,今年已经是王重阳入活死人墓的第七个年头了,墓前大石上生的青草已经被李灵阳拔了又长,长了又拔,此时仍然冒着浓浓的绿意向外恣意生长着,几乎要和路两旁的青草连成一片。
时值清明,李灵阳又携了酒菜来墓前祭扫,几年的时间,虽然是勤于清修,可是他的容颜却是渐显老态,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发,身形也渐显佝偻,不再是当年的挺拔英武。李灵阳来到墓前,他慢悠悠地把篮子放在地上,又拿出菜肴来,一一摆好。篮中的纸钱在风中瑟瑟作响,让人看着听着都是一幅无比凄凉的样子。
“唉,王师兄,一转眼已经七年了,如今和师兄仍然坚持说你没有死,要说前几年我听他这样说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没准儿哪天你就会回来,不过今年我是再也不抱希望了!即便说当初你是想去这活死人墓中修炼,如今七年都过去了,我虽然没有身处墓中,不过我也能想象得出里面的情景,又怎么是活人能够忍受的呢?所以我想你恐怕没有修行成仙,就已经……唉,说起来都是怪我,那会儿太年轻了,说话口无遮拦,害了王师兄你的性命!唉,王师兄,再敬你一杯酒吧,我这眼看着也是敬一次就少一次了,我的身体已经是大不如从前啦,恐怕不久就要追随师兄于地下!”李灵阳把酒倒入杯中放在大石之上,又低下头去慢慢说着:“师兄,人这一辈子原都难逃一个‘死’字,想必令尊去世之时你就曾经被深深地触动,竟至于突然跳脱出来,入这修道求仙门中。不过如今你已在地下,这个字恐怕就没有那么痛了!----你可还记得那天我与和师兄带了几个人来看你?那是咸阳府派来的人,说是令兄过世,要让你回家奔丧,我与师兄只得把他们带到这里,那府县来人看事已如此,也只得回去复命!唉,照我看,想起当初令尊去世之时你痛哭流涕,以致于醉酒不理家事,从此淡漠世事,如今令兄离世,你于地下,恐怕就没有那么痛了吧!地下,倒是最能成全亲情的好去处!”
李灵阳只顾喋喋不休,谁知道他刚说到此处,忽然听到头顶“嘎啦啦”一声巨雷声响,吓得他心神大震,连忙抬头四望,只见眼前亮光一闪,刹时令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及至亮光过后,他才看到面前大石之上那一满杯酒正随着不断晃动,有些许酒液就抖出杯来,紧接着石上的青草晃动起来,眼看着抖成一片。一时天摇地动,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