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洁，这是一个在记忆里消失了很久的名字。

    黄彬被生物钟闹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她。

    他愣了很久，连所有的感知在这个时候都窒息了一样。

    等到这个世界慢慢回潮，黄彬才猛然清醒。把两个小的叫醒，穿好衣服，看着她们半眯着眼睛往教室走。

    四周的虫鸣声和风声骤然想起，就好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黄彬堵上了耳朵，但是他能够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还有血液涌动的声音。呼吸就好像是风吹过山口，眼前好像闪现了一座雪山，整座山峰的雪都在移动，塌陷。

    这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经过了多少年？至少五十年。五十年，太多的事情发生。于是那件事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痛。

    但是现在，黄彬走出八角亭的时候，心痛得玩下来腰。

    他艰难地呼吸着，所有的修炼，所有的心防，在这一刻全部都失效了。

    “你生病了？”

    赵小兰是被塔西娅拉着过来的，然后她就看到黄彬痛苦地蹲在地上，脸色通红。

    “他是生病了。”塔西娅要上前帮忙，但是被赵小兰拉住了，因为她发现现在的黄彬，似乎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两个人说话。而全身都是大写的危险，这从他瞪着前面血红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别去，很多战士在这种时候都非常危险。”

    “为什么？”塔西娅不明白。

    “他们没了理智之后，就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赵小兰小心翼翼地蹲下来：“黄彬，能听见我说话吗？”

    炮弹雪山上猛然炸开，山下的车队被拦腰切成两半。子弹在头上飞，从山下卷起来的雪风遮住了世界，战友们没有停止追击，巨大的悲伤变成了愤怒，他们没有顾忌自己的生命冲进了雪雾。

    而当他们冲出来的时候，就面临了子弹的狙击。

    有人倒下，有人撞进了敌军其中，迫击炮倒了一地，到处是炮弹。

    刺刀扎入身体的时候，能够听见敌人在疯狂的叫喊。

    头被枪托狠狠地砸了一下，枪拔不出来，就只能用牙齿去咬，撕下一块肉。

    “黄彬，能呼吸吗？”

    “呼吸，你要呼吸。”

    这是文洁的声音？遥远，就好像水管子里传过来的一样。

    “呼吸，努力呼吸。你要活着。”

    黄彬努力呼吸着。幻觉在消失，不仅是有人在诱导，最重要的是，丹田里的意识感觉到了危险，它苏醒了，然后告诉自己，自己眼前看到的都是幻觉，是意识深层的埋藏的幻觉。

    随着呼吸，幻觉在退潮，体内的鲜血似乎也再像潮水一样撤退。

    黄彬低下头，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冷静，面对现实。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幻觉已经消失了。只是全身的汗已经把衣服打湿，风吹过十分寒冷。他打了一个寒颤。

    赵小兰的脸就出现在了面前：“你没事吧？好些了没有？”

    黄彬的身体松懈下来之后，肌肉陷入了过渡紧张之后的昏迷，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他不能说话，只是尽量深长地呼吸，恢复血液里的含氧量。

    轻轻推开了赵小兰和塔西娅的手：“我没事。现在几点了。”

    “下午一点，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你的衣服全湿了，需要换一下。如果你不能去上课，我可以去帮你请假。”赵小兰知道黄彬是很守时的人。

    黄彬摇了摇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大脑缺氧而有些头晕。

    他扶着门框晃了一下道：“麻烦了，去跟我妈说一声，帮我把换的衣服取一套。我去水塘那边洗个澡，需要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