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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昨夜就开始下大雪, 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到早上也没有停止的迹象。太阳也偷懒不出来上班，早晨的天色阴沉得有如傍晚四五点钟的光景。俞景山惦记着昨天的意外，早早来到配给站。老蔡也已经到了, 他把站子里的工作人员全部叫来开会。老蔡清清嗓子：“我接到通知, 粮食要今天傍晚才能到。今天我们就先这样安排，上午正常运行,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 我们贴公示关门，至于原因……我担心如果说粮食没到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得防止有人趁机闹事, 我想来想去，说机器故障，暂时关门半天, 比较稳妥。”十点钟一到, 配给站准时开门营业。因为天气的关系, 人比平时略少些。一切还算是井然有序。中午十二点，老蔡把大门半关, 只出不进，开始清人。人走光后,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告示贴在门上。“因机器故障，今日下午起休业半天。明天恢复正常运营, 敬请谅解。”吃完工作餐，老蔡在躺椅上睡午觉。小张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俞景山睡不着, 打开“华夏app”。他的主页面只关注了一个人。点开熟悉的头像，页面没有更新，还是前两天上传的做食物的视频。底下评论很多，俞景山一条一条的往下滑。“每次吃稀饭就会打开up主的视频，想像我也在吃~~”“乐乐能不能多发点视频！就指着你这些视频活了。”“没想到现在所有明星都沉寂了，乐乐还能当网红！！6666”“每天都好无聊。。。”“互粉聊天，有人加我吗？”“啊，乐乐铁粉来报道，求乐乐发自拍。”俞景山看到这，一时冲动，也发了一句评论，“想看自拍。”许橙乐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屏保，发现是华夏app的推送，特别关注有新动态。他挑眉看着俞教练在自己主页下方的评论，啧啧，天天住一起看个鬼的自拍啊。他趿拉着拖鞋，起身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拨弄了一下头发。片刻后，上传了一张……穿着睡衣的自拍。蓬松得有些凌乱的毛绒绒的头发，素面朝天的脸，微微笑着，露出几颗白瓷般的牙齿，睡衣的领口稍稍有点大，隐约露出一点锁骨来……俞景山皱眉看着一分钟前许橙乐上传的自拍。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的留言了。不是！自拍就好好拍！为什么要穿睡衣！“叩叩叩”这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俞景山凝神听了一下，确实是有人在敲门。老蔡也被吵醒了，道：“别出去。”“嗯。”“叩叩叩叩叩叩。”敲门声越来越大，从声音可以辩出是好几个人在同时拍门。老蔡把隔壁办公室的人也召集过来：“你们去上厕所什么的，也注意点，别弄出大的动静，咱们都稳妥一点。”众人纷纷答：“知道了。”“开门，为什么不发粮食了？出来个人说明一下。”“听说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机器故障？”“不会是想私吞粮食。”“啊，不会以后都领不到了？”“哐哐哐”。外面开始出现砸门声，一声比一声大，衬着嘈杂起哄的人声，传到办公室里。办公室里众工作人员都露出紧张的神色，有的坐立难安，有的紧紧握着茶杯。老蔡出声安慰：“别怕，那门结实着呢。”俞景山：“外面还在下大雪，这么冷的天气，应该坚持不了多久。”果然，一个小时以后，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又过了许久，老蔡接起个电话，简单嗯了几声挂了，他笑笑。看来是个好消息。老蔡：“运粮车大概四点就到，大家宽心。”“太好了。”小张拍拍胸脯。……姗姗来迟的运粮车终于到了，停在后院门口。大卡车上跳下来两个军小哥。老蔡上去交接了一番。众人开始搬运一袋袋的大米入库。全部搬完后，军小哥打开手机程序，老蔡扫描过指纹，确认交接完毕。老蔡见两位小哥异于往常的沉默，顺嘴问了一句怎么耽搁了。军小哥眼眶瞬间红了：“昨天车子在路上抛锚，车里的制暖系统又出了故障，我们的战友在车里待了一晚上，早上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晚了，人都冻僵硬了。”没想到会听来这样的噩耗，大家都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安慰他们。灾难发生以来，这片广袤大地的数条生命线上，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的人。……许橙乐坐在沙发上，和俞妈妈一起等俞景山回来吃饭。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比平时晚了一些，也不知道运粮车有没有按时送到。他有些担心，时不时看下手机。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以为是俞教练打来的，没想到是程潇。他接起，“喂，哥？”程潇沉默了一会，“安然他爸过世了。”“……”许橙乐呆了一下，“怎么会？我那天去，不是还好好的么。”程潇声音有些消沉：“……突然就不行了，连医院都没来得及送。”许橙乐：“哥，我现在过来？”他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车被俞景山开出去了。噢，没关系，他还有哼哼和哈哈。程潇：“别，明早过来。我们联系了殡仪馆，明天你也过来送送他。”“行。”许橙乐恢复了一些理智，“哥，安然还好么？还有秋生呢？”程潇：“没事儿，就是一直在哭，行了，挂了，明天过来的时候注意安全。”“知道了。”……俞景山天黑才到家，他发现许橙乐眼睛红红的，有些担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许橙乐：“安然他爸爸，过世了。”俞妈妈去厨房炒菜了。他摸了摸许橙乐的脑袋，没有说话。许橙乐低着头，“我妈妈去世后，每年过年的时候，安然都邀请我去她娘家跟他们一家人过年，他爸爸会做很丰盛的年夜饭，还会给我发压岁钱。”看着他情绪这么低落的样子，俞景山也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他忍不住轻轻抱了抱他，又有点依依不舍的立即松开。夜深了，许橙乐睡不着，索性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抱着哈哈的脖子，把头埋在厚实的温暖的狗毛里。哈哈用下巴蹭了蹭自家主人，抬起一边爪子搭在许橙乐的肩膀上，似在模仿人类的拥抱。俞景山坐过来，道：“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许橙乐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来得及么？”俞景山看着他仰起的脸庞：“可以的，我已经跟老蔡打过招呼了。”许橙乐吸了吸鼻子，“好。”……到安然家的时候，程潇来开的门，屋里静悄悄的。程潇声音压得很低：“坐，安然和她妈哭了一宿，刚刚才睡下一会。”俞景山：“节哀顺变，我得马上走了，还得上班。”许橙乐：“去，路上注意安全。”俞景山走之前又回头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打我电话，我来接你。”“什么味？”许橙乐刚关上门，回头使劲儿闻了闻：“是不是厨房煮东西了？”“啊。”程潇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我煮了粥，看我这记性。”许橙乐叹口气，“哥，你休息一下。粥我来煮。”“唉，算了。”程潇看了眼时间，“一会殡仪馆的人就来了。”“那你坐沙发上休息会。”许橙乐把煮糊的粥倒了，又重新煮了一锅。……到达殡仪馆，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安静。人很多。程潇一行人办完手续，工作人员给了一个牌子，疾步把他们领到一个灵堂外面，一脸麻木：“排队，等着。”屋外的椅子坐满了人，他们只能站着。程潇扶着相框，安然扶着安妈，许橙乐抱着快一岁半的小秋生。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抱着许橙乐的脖子，砸砸嘴，咿咿呀呀。没过一会，就有工作人员进到里面催促：“你们快点，时间到了，后面还好多家等着呢。”就这样出来一家，进去一家，如此几次之后，才终于轮到了他们。许橙乐轻轻拍着小秋生的背，看着前方那个黑白照片，回忆着那些过往。小家伙似终于感知到了什么，哇的一声哭出来。许橙乐在心里默念：“安爸，再见了，谢谢你曾经的善意，给了一个少年不曾有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