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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变故(第1页)

    “谢谢这些日子的陪伴,我想回去看看江楼月。”忽然有些奇想,不过寻芷意明白,有些事终归要面对的。

    “好。”琴心隐又能说什么呢。

    “知己二字,惟你我耳。”寻芷意挺有些不舍,安慰自己、也安慰琴心隐。

    “好。”琴心隐依旧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今年春岁是否暖了些,竟有等不及的梨花偷偷开了,平江遥望,春色若雪。

    从望江楼北上十余里,便只有水路行舟可以通达了,两岸都是些临江的民宅,纵有小路,也只容得下匹马而度。拣了一叶柳眉舟自个儿撑着,琴心隐一篙下去,戳破流深之静水,舟行吱呀,他也蛮享受这种静谧与平和。河水日趋渐暖,鸭已先知,带着一群雏儿并舟而行。琴心隐伸手就可摸到那光鲜的毛羽,却只是笑了笑,不敢叨扰人家赶路。仰躺在舟头,夹岸柳树吐了新芽,心中蓦地便想到“幼时植柳,今已堆烟”的典故,那是说年少时与她亲手种的柳树,等功成名就告老还乡之时已经满城堆烟,树犹在,只不知那同他植树的玉人今教得下落何方?这般羁旅之思想来最是催人肠断。

    不知随意弄了多少下桨,水波的涟漪如箭,行到一石拱桥的桥洞,船身自然就直了。琴心隐停下手上的活,见那桥上石刻着【夜暝城】三字,应该是从此桥地界之后,便是传说中的【夜暝城】之所在了。

    兴之所至,用力一篙,舟身射过幽邃逼仄的桥洞,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桃源般的所在,家家怡然,黄发钓叟,垂髫稚童,甚至还有丝竹管弦从那千家绮户,百舸乌篷中传出,曲子雅俗同乐共享,既有阳春白雪之孤、兼具下里巴人之合。当时是,只觉人间仙境也莫过于此了,琴心隐心下好生佩服,这是若雪姑娘和其父麾下的一方乐土,与外面世道迥异万分,不由暗想:“若以后我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守的一方百姓平安乐道,纵使不能与子舟姻亲,也算是人生至乐了。”

    小舟晃晃悠悠并上了渡头,系舟的汉子蹿步迎上了琴心隐,将他拉上木栈,顺手将锚绳一系,他见琴心隐容貌俊俏却又隐含戚色,衣着素缟,心领神会道了句:“官人节哀。”

    琴心隐颔首致谢,原来的人们也如此兰心蕙质,端地是绝妙。便从怀中掏出一锭足银,舟子却笑着摆手道:“官人初来乍到,不知我【夜暝城】的规矩。这黄金白银在此地流转不同的,我等都是各司其职,凭劳换物,耕者有巧妇为衣,织者有农桑为粮。自给自足,无欲无求。”

    “所谓大同!”琴心隐赞道,也不知若雪姑娘是如何想出这般妙法来治理这【夜暝城】的。这下子想到若雪,念及正事,忙问道:“敢问小哥,春老宫主的府邸在何处?”

    舟子张目向镇东头看去,遥指一处市集,“穿过那里,有出最为雅致的大宅院,名为【春归矣】,便是春老宫主的宅子了。”

    琴心隐谢过舟子,一路向东而行。涉足市集,但闻人声嚷嚷,所见却无商贾,柴米油盐、粗麻细緦皆是放置于车篮之上,众人但取所需绝不多拿,琴心隐心下甚慰。正顾盼间,一群稚童缴了今日的课业,换了浓稠的糖膏,从人群中间窜挤出来,奔跳嬉闹,口中还念着一首歌谣:“曾向西边晚话桐,怜花葬罢欠春风,锄残明月照楼东。我本闺中落拓客,奈何绞笔与情衷,无人相老更从容。”

    细辨格律,是一首《浣溪沙》,如此伤情字句自然不是小孩儿能写出来的,更哪堪用这样欢快的气氛吟唱出来?琴心隐一时好奇,躬下身子笑问领头的姑娘,“小女,这歌谣是谁写的?”

    那稚女颇为大方,挺胸抬头笑道:“春姐姐呀,你这都不知道?”

    琴心隐心中有如刀割,声颤如秋风舞芦苇。“是,是春,春若雪姑娘?”

    “哈哈哈,原来是个结巴哥哥!给你一块糖!吃了就不结巴了!”那小女孩将左手的两根竹棒递给琴心隐,上面绞缠着糖胶,,琴心隐拿着竹棒,哪怕再用力分割,可上面的糖胶还是丝丝缕缕、相生相连、永不断绝。

    目望着稚童们蹦跳走远的身影,琴心隐只是痴痴回想着,“我本闺中落拓客,奈何绞笔与情钟……负下君恩几万重……若雪,我欠你太多了……”

    琴心隐只得塞了一口糖,咀嚼之间黏住了牙,也噙住了泪。若雪小时候是不是也挺爱吃这糖,是不是也像刚才那个小女孩一样那么大方洒脱,是不是也终日无所忧虑?那我呢,我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把逍遥自在?

    可是再也回不到从前啊,人总归会长大,心终归会千疮百孔。

    好容易挨过市集,穿了个小桥,面前却是一处静谧的宽街。右面是深墙,左面是个气派雅致的宅院,再看门匾,的确便是【春归矣】,下方还有印鉴“若雪手作”,琴心隐暗叹她才思无双,却困顿情诺、英年早逝。举步登阶,手在空中怯懦悬了良久,才轻轻叩响了门环。

    过得片刻,才听得门闩响动,一个蓝底绣花布的小厮摊开了门,见到外面有生人造访,拱手问道:“先生所为何事?”

    琴心隐向无贵贱之分,还礼道:“回小哥,在下琴心隐,来造访春老宫主。”

    “你便是琴心隐?”那小厮眉头和眼睛都挤到一处,看来是十分惊异,“若雪小姐的夫婿?”

    琴心隐来不及脸红,内疚已经让他无地自容、摇头不语。低头一瞥之间,见那小厮虎口有处宽大的勒痕,想来是常年把持弓箭才落下的印记。暗忖那春老宫主本就是锦衣卫千户长,护院便就是退役的锦衣卫也无甚奇怪。

    小厮见他不愿多言,就将他引进院内,绕过一个雕着凤栖梧桐的照壁,琴心隐便一眼望见正厅之内挂着“谨饬”二字的警言,下悬一幅宋徽宗抚琴图,不知真赝,或许是那手巧的若雪临摹的。下方一把楠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穿着红底平金绣蟒袍的老者。身形虽有些佝偻,可没人会怀疑他能瞬间拔出膝上承着的绣春刀。琴心隐自然是见过春莫迟的,现在看去,俨然还是当年的模样,不过鬓发俱白,面色昏聩,也不知道是如何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人区区六年衰老如此,当年若自己多一份担当,也不至于害苦了这家人。

    琴心隐正要拜见,却听春莫迟声音低哑干涩,缓缓道:“琴儿,回来了啊。”

    琴心隐听春若雪说过,她爹爹神志不清,患有癔症,总以为自己已经和琴心隐成亲,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但是六年不见,他老人家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琴心隐自由孤苦,除得梅仁荪照看之外,便只是与子舟心意相通,天下之间居然还有挂念他的人,一想到这儿心中酸楚,更不忍拂了老人家的意思,双膝跪下,三拜稽首道:“爹,我回来了。”

    春莫迟咳出老人家才有的枯槁笑声,琴心隐听起来却如此温馨。春莫迟良久才道:“雪儿和你们小女而璧君呢?怎么不见回来?不是说去【栖凤阁】找你了么?”

    “雪……若雪她带着璧君,梅老府主照看着她们。璧君天资聪颖,梅老府主想留在身边教她些琴。”璧君恐怕就是老人家臆想出来的孙女吧。

    春莫迟拍掌笑道:“好,好啊。梅老师教得好,教得好!”接着坐起身子就要来相扶,琴心隐忙着站起托着他的手臂让春莫迟坐下,却听得细如蚊声的耳语,“雪儿的死我都知晓了,这里都是秋玉棠的人,想夺走你的谱子,你伺机脱逃吧!”

    琴心隐知道这是传音入密之术,此刻听来心中大惊,原来春莫迟一直是在假装昏聩,是想要救得自己逃脱险境。心中做了一番盘算,琴心隐面上却不露颜色,若雪的遗愿便是要他照看好父亲,他又怎能为了自己的性命不顾春莫迟的死活呢。于是他轻声道:“爹爹,此次我回来便是陪你住一段时间的。”

    春莫迟脸上的痴傻之色蒙上些许焦急,忽听得一阵穿云声响,春莫迟鹰爪一拧,左手转动绣春刀,刀柄将琴心隐推开半步,恰在此时,一支乌翎箭直直透过春莫迟的肩上,钉在后面的抚琴图上,血溅地赵佶的脸上一片污秽。琴心隐见势不妙,连忙抽出“莫疑”剑,两个剑花劈断前胸和后背的箭杆,这“莫疑”剑锋利无比,倒不怕因此震动了伤口,琴心隐不及查探伤势,便转身向着来箭的方位看去。

    堂外照壁的檐上,正蹲着一个人,手持一把桦皮明制小梢弓,方才一击得手,纵身一个伏翻滚了下来,待站好时手中又多了一直乌翎箭。搭弓上箭,拇指扣弦,拉到面颊之处。

    琴心隐不敢怠慢,右手半举“莫疑”剑,作势就要格开来箭。对峙之下,定睛看向那人,正式之前给他开门的小仆,此刻却换上了一身飞鱼服,显得英伟气派!

    “琴心隐,交出琴谱。我这一箭,那春老儿可躲不过。”这人声音也变得沉着凝重,显然也是个老手。

    琴心隐知他所言不虚,春莫迟本就精神不佳,此刻肩上更是中箭,寸步难移。他毫不犹疑,向右一步跨过去,身子挡在了春莫迟面前。

    “哼,狂妄。”那名锦衣卫冷声笑道,打了个呼啸,却听院子里、内堂中人声攒动,不知何时,已经又涌来了三十余名锦衣卫,总共是拿着十张明小梢,二十把绣春刀。

    十张弓从是十个不停的方位瞄着琴心隐和春莫迟,这堂中距离如此之近,小梢弓初速又快,根本是难以招架闪避。琴心隐心中虽急,但强行按捺心神,稍微一思量,已经有了权宜之计,眼下虽不能保证周全,但也只有一试。

    琴心隐当下叹气,口中道:“这么多人我哪打得过,认输、认输。”说着,双手举起,右掌一松,那柄“莫疑”剑从手中滑落。

    为首的锦衣卫哪里会听琴心隐的话,死人永远比活人乖巧,见此良机便吼了一声,“撒!”

    瞬时便有十支箭夹杂尖啸破空而来,一一朝着二人的死穴!

    眼看千钧一发之际,快要落地的“莫疑”剑光华陡涨,剑气涌出,在琴心隐身遭几个环绕,只听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十支乌翎箭齐刷刷落在地上。

    这帮锦衣卫哪里见过这般诡异之事,正要上前的刀客也立刻驻足观望。“莫疑”剑解决了燃眉危机之后自己乖乖入了鞘,琴心隐抚着剑鞘淡然笑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走吧,留下来当尸体可不明智。”

    原来自他从蜀山下来,便一直研究这柄神器的能力,可无论灌注内力还是运用清晗长老传授的入门御剑术,都是驾驭不了这把宝剑。只有当琴心隐遭逢危难之时,它才会现身救主,可每次只是化解危难,却不实质地伤害敌人,这点儿令得琴心隐也是哭笑不得。

    那帮锦衣卫的头儿也是咽了口唾沫,这琴心隐排名【风华录】第九他是知道的,可眼下看来,哪怕是邱惊鸿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他得过。瞧着模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御剑之术了,那不是蜀山的仙人才会的么?

    “别被他骗了,那剑根本伤不了人。”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照壁之后传来,琴心隐看去,见转出一个缁衣曳撒的少年,从容走到堂前,撒开下摆就要坐下。之前那名锦衣卫头领识得情势,就地一滚,弓着背趴在地上垫起少年的臀股。

    “张桐,多吃点肉,你背上的骨头垫着我疼。”那少年一字字道。

    张桐却是含笑谄媚:“是是是,小得多吃肉,保证让镇抚使大人坐着舒服。”与方才那股刚猛之气判若两人。

    琴心隐眼见被人戳破实情,却不惊慌,笑道:“伤不了人,那你来试试?锦衣卫是陛下亲麾,不知道是奉了什么命令要来此处?”眼神如电,勾着那少年的眸子。他看出着少年也有些心虚,不由又多了几分底气。

    “朱老儿?呵呵……”那少年深吸一口气,却不再理会琴心隐,对着春莫迟道:“千户长大人,我父亲可挂念您地紧呢,那年送给尊夫人的礼物,不知道你是否还想尝尝?”

    他从背上卸下一物,是一把长柄火铳,不慌不忙填了铁砂,用铜梢棍堵个结实,迅捷一举,瞄着琴心隐道:“这铁砂可是铺天盖地,我不信你的剑能再保你和春老儿的周全!”

    春莫迟被他方才的话一激,想到夫人之仇,吐出一口鲜血喷在琴心隐的背上,琴心隐不敢回顾,只道:“老宫主运功疗伤,切莫被他这番话激怒了,待小子结果了他。”琴心隐拔出“莫疑”剑,剑身光华却黯淡了许多,心下暗叫不妙,想来方才宝剑护主,消耗了不少灵力,只能当个寻常利剑使用了。

    那少年瞧出端倪,“怎么,没用了么?哈哈哈,我们这边三十多人,就算你的剑术再好,没了宝剑的神效,区区一个人还不任我们鱼肉?你以为你是一剑直捣倭寇的邱惊鸿么?”

    琴心隐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眼下这般局势,恐怕只要他一触动火铳引信,自己便和春莫迟一同赴了黄泉,只是黄泉路上,如何向春莫迟解释若雪之死呢。

    “他不是……我是!”

    众人正自僵持,忽听贯耳之声传来,都是忍不住掩住耳朵。便见一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从无名之处而来,悄悄立在了那曳撒少年的身前。探出两指,掰弯了火铳的枪管,“听说你想见我?”

    琴心隐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安定,来人正是【风华录】上排名第一的邱惊鸿。他俩在泰山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同樽之谊。邱惊鸿侧过脸对着琴心隐一笑,“琴兄,六年不见,越发年轻了呀。”

    “邱兄还是如此厉害!”琴心隐朗声回敬了一句。

    那少年趁他们寒暄,一溜身躲到箭阵之后,也是邱惊鸿大度不想去追他,否则他哪里逃得了?只听少年吼道:“一起上!结果了他们仨!”

    锦衣卫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虽然面对【风华录】排行第一的邱惊鸿,倒也无惧无畏,一时间箭光刀影齐齐向邱惊鸿、琴心隐照顾过来。

    邱惊鸿在前,便身形闪动,格开箭支替琴心隐争取些时间,后者则是滚倒在地,两三剑诡异斜刺,料理了冲上来的几人,解下直裾将春莫迟捆在自己背上,回头问了句:“老宫主可还能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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