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飞瀑足有几十丈厚，白鸾的气盾在半途时就已经被洪水击破，两人瞬间沦为落汤鸡。疯狂的水流还在身边搅息涌动，夜销侧身将白鸾整个裹进怀里，任水柱拍打在身上，浑身的筋骨仿佛错位。

    白鸾已经被水流冲昏了头脑，缩在夜销怀里也没有心情去感动，专心御着脚下的云头朝尽头处飞去，落地时两人在潮湿的地面翻滚几遭，终是稳下了身子。

    白鸾勉强坐起来，看着身旁四仰八叉的夜销，在他水淋淋的脸上拍几拍，“喂，你没死吧？”

    夜销闷闷咳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忍着痛苦道：“下次经过这里时，你还是将我装进携云袋里比较好。”

    白鸾大概能体会夜销的痛苦，自己此刻浑身筋骨皮肉也是苦痛不堪，方才夜销一直用身体护着自己，受到的打击必是更严重的。白鸾移动过去，小心扶着他坐起身子来，一边用仙力烘干两人的衣裳，一边道：“没有下次了，天水虚入口是有进无出的，咱们出去时要走另一条路。”

    夜销抬起手臂打着弯子活动起来，眼下实在没有力气继续赶路，白鸾大概也有休息的打算，夜色中点燃一丛篝火，将两只素白的手掌靠上去，忽而转头道：“方才在山里刨的地瓜呢？烤了来吃。”

    果然是停下来就要吃东西，夜销摇摇头，手掌探入衣襟里，却摸了个空，于是在腰间拍打两下，两手一摊道：“没了。”

    “嗯？”白鸾不解地看着他。

    夜销于是告诉白鸾，大概是在经过那飞瀑时，携云袋被流水卷走了，他们的地瓜也顺水而去了。白鸾几分懊恼地捶了捶头，肚子便咕咕叫唤起来，举头看着满天闪闪烁烁的星子，懒懒道：“呜，我好饿……”闪了闪目光，推一推坐在身旁的夜销，“你去找些吃的来，看看有没有野兔野鸡什么的，差点忘了，你不吃鸡的……”

    夜销轻笑着看她一眼，目光中尽是宠溺，遂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拖着酸楚不堪的身子走开几步，又听白鸾在身后道：“别走太远了，若是叫野兽什么的叼了去，我是不会管你死活的。”

    夜销回过头来，懒懒地：“知道了，师父。”

    直到夜销离开了视线，白鸾挑了挑面前的篝火，将烧黑的树枝抽出来，在地面上粗粗写下几个大字，便也站起来拍拍裙摆，轻轻叹了口气，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知道这附近多半是不会有什么生灵的，东荒乃荒蛮之地，有的只有让凡人看到直接腿软的异兽。幸而天水虚地方不大，入口处的几只凶兽，早在多年前汩泉上神大驾光临的时候就砍光了，夜销在附近活动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白鸾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有危险的，可既然携云袋丢了，她再也没有能保全夜销的办法，只能先将他支开，自己独自进入天水虚内部，找到无妄莲再回来与他会合。

    面前立着两只古朴狰狞的石像，石像之间飘着粉红色的浓雾，那是一道瘴门，无妄莲就在其中。根据蚌精所说，守候无妄莲的蜃兽异常凶猛，便是汩泉上次进来的时候，也曾叫它撕掉一块皮肉。

    白鸾想象着那血粼粼的惨状，不禁打了个激灵，抱着胳膊大步迈进粉色的瘴门。

    耳边传来蜃兽的鼾声，白鸾放眼看去，不算特别辽阔的天地间，除了满地黄沙空无一物，与瘴门之外的沉沉夜色不同，此处正是白日，或者无昼无夜，灰蒙蒙的天空中没有太阳月亮或者星星，眼前只余暗沉的黄，没有丝毫点缀或者污秽。

    白鸾不知道那传说中的蜃兽究竟是在何处，茫茫沙漠中，她踩着质地松软的黄沙迈开步子，因为无法辨别方向，每走几步便要回头看看黄沙里留下的脚印，以确定自己的方向始终如一。

    脚下的感觉是软绵绵而沉沉的，与寻常陷进沙土中的感觉并不相同，白鸾无暇顾及这许多，终于在远处看到一方月牙形状的水池子，池中稀松几朵红莲，开得肆意妖冶，那——便是无妄莲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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