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楹抚摸着手里饱满的梨子，眼泪悄然滴落，哽了哽，什么也没说。

    白鸾朝云池深处望了一眼，压在心里的难过终于爆发出来，她将手里啃了一口的梨子狠狠丢向华楹，“你为什么不跳！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跳下去，你凭什么还能坐在这里！”

    华楹没有抬头，忍受着白鸾的责骂与咆哮，许久后，静静道：“我要在这里等师父，一直等，一直等到他上来。”顿了顿，浅浅笑着，自语，“这次，师父会带什么有趣的东西回来呢……”

    白鸾擦掉眼角的泪水，抬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她一遍一遍地说，不知是对着何人，还是在责怪自己，“你为什么让他走，你为什么不随他一起，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最后变成简单明了的三个字：为什么……

    这一生她问过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只要锲而不舍地问，总有人可以给她一个满意或者不满意的答案。而这一次，能回答的只有自己，可惜，她没有答案。

    她不知道如果九舞就这么走了，如果他入了魔，他们是不是就这样了。她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找到他说什么做什么。

    她最不知道的是，明明好好的，明明在四十年前，他们在积云山安静相守着；明明三十年前，她还当他是个断袖奚落来去；明明不久之前，他拥着她问：我回来了，你开不开心；明明上一刻还有触手可及的怀抱。

    明明，那么多的“明明”串联成今天的各奔东西。

    明明，冥冥。

    华楹在云池边坐了一整夜，始终没有等到汩泉上神归来的身影。她们都知道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奇迹，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的涅槃，更多的则是永生的寂灭。

    天亮以后，白鸾估摸着，自己若是再不回去复命，九重天就该派人下来捉拿了，于是对华楹道：“你走吧。”

    华楹缓缓抬起头来，她们相对着，就好像看着另一个自己，“你不将我交给天君么？”

    “天君会杀了你。”白鸾冷冷地。

    华楹轻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鸾知道华楹也不在乎生死，只是忽然明白了成煜的话，原来自己的性命，有些人比自己看得更重。她道：“义父若是要你死，下去之前就动手了，他那样的人，如果真的舍得你死的话，怎么肯把这大义灭亲的事情交给旁人来做。他不想你死，我也不想，可你若是再不走，却是要给我添麻烦了。”

    “白小鸟，”华楹低低唤道，“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九舞？”

    白鸾的心提了一提，笑笑道：“没有，就算是有，也要自己来说。”

    掐云回了九重天，白鸾先去探望了成煜。天君对这唯一比较成器的儿子的小命看得很重，自成煜回来后，当即便又输了万年修为给他，稳住了成煜的性命，又弄明白了成煜受伤的缘由，天君震怒，额外又加了几道对楼月和九舞的诛杀令。

    成煜在床上将养着，白鸾去探望他，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他吃药。其实成煜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吃个药什么的并不需要旁人伺候，只是白鸾心里觉得有愧于他，便巴望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反正她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么丁点大的小事了。

    吃过药，成煜同白鸾闲聊几句，大概是提醒她近来要小心些。她擅自出了千古塔倒不算大事，只是昨日在战阵中明明有机会却迟迟不肯对敌方将领下手，才导致成煜掉了半条小命，今日又放了魔族的公主，这个事情已经传到了天君耳朵里。

    便是为了给外头一个交代，白鸾近来定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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