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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绵期赐了座给路鸣,又命人给他上了自己珍藏的好茶,便和他聊起采办司甚至整个宫里的家常来。
谈话间,绵期只是淡淡地流露出对路鸣的欣赏,她心知和这种心机多的人交流,一切行为皆要不痛不痒,太刻意的话,对方就会竖起身上的鳞刺,以为她别有用心了。
前后共说了半个时辰,路鸣从开始的拘谨,到后来也被绵期引得说了很多话。他在采办司当差逾十年,无论说着什么,最后话茬也都会落在采办司的诸事上。
绵期了解到路鸣渴望出宫、畏惧度日的现状和困扰,而这一点正应了她对路鸣的猜测。
在路鸣离开后,她心下已有了主意,近期派一个衷心的小太监过去采办司当差,做自己的眼线,不是为了监视路鸣,主要是让这小太监看看采办司具体是怎样易物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而打过这次交道,她日后若帮衬路鸣什么,也不会显得太突兀了,待日子久了,她帮他的多了,路鸣自然会依靠她,她渐渐成为采办司的半个主人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宫里人都奇怪,以畏热为由,长久不见客的德馨宫太后,怎么到如今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说起太后,这是个谜一样的传奇人物。
先帝驾崩后,大皇子惨遭杀害,十来名训练有素的死士,当场服毒自尽,不消说宫中、朝中之人,就连京城的平头老百姓,都猜测出大皇子之死和二皇子孙克脱不了干系。
可太后却在独子死后三天,于议政殿上,以长辈之名,笑送二皇子登上皇位
自那时起,太后便离群索居,很少插手后宫事物,十分安分,皇帝向她请安,她便受着,皇帝偶尔向她征询某一项举策的建议,她就首肯。
但这一切皆为表象,太后真正的安分下来,不过是打从宁妃死后的这几个月才开始的。
这日正是秋分,五名送膳太监挎着漆花多层食盒往德馨宫来,他们从角门进入,到太后膳厅外将食盒递给太后的近身嬷嬷,便转身告退,然而太监们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叫了回去,也不让进屋,只在门口候着
五个未合拢的精致食盒,被一股脑从内向外扔出来,里面装着的素食洒在院中的拼花石板地上,太监们骇了一跳,一时间竟忘记了要上前收拾起食盒。
贴身服侍太后的吴嬷嬷,从内里沉着面色出来,淡淡地问五名送膳太监:“今日怎么一个肉菜都没有?”
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有个年长的抬脸回答:“回嬷嬷,今日是秋分,皇后娘娘特地派人来说,让置办素菜给大家应节气儿的。”
吴嬷嬷听他这么讲,眸色更暗了几分,她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上前悄声道:“往年秋分也就意思意思,多做几道素材罢了,可今年……本就大幅减了菜式,到了节气干脆都换成素了,一道肉的都没有,这是何道理?”
小太监听了吴嬷嬷的问题,皆低着头不言语,他们不过是最卑微的送膳太监,说白了就是跑腿的,哪里知道这里面具体的门门道道。
见他们反映不积极,吴嬷嬷叹了一声,从袖子里摸出几粒碎银子赏了他们,才道:“别人也就算了,太后娘娘岁数大了,身子虚需要吃些好的调补,你们送的这些素东西,她老人家看不上眼,回去让司膳司准备点燕窝、鸡汤之类的过来吧,菜品倒无所谓,干粮就送几个蒸得襦软的馍馍来就行。”
为首的太监犯难,“这个……可是皇后娘娘特别吩咐一视同仁,连皇上也……”
吴嬷嬷打断他的话,“尽管去试试,我倒不信连太后的面子,佟司膳都不顾及。”
半个多时辰后,两名太监再次回到德馨宫,将两个盒子搁下,等也不等就灰溜溜地赶紧离开了。
吴嬷嬷人至门口处,却看见两个盒盖上搁着几颗碎银子,正是她刚才赏几名太监的。
见这情景,吴嬷嬷哪里会不懂?她心里猜到,定是刚才要的膳食没能备来,她哀叹一声,只得有些丧气得将盒子提到膳厅里。
坐在赤漆木胡床的太后闻声睁眼,将自己手里的紫檀佛珠搁在一边,看着吴嬷嬷一点点将食盒掀开,再把菜品一一摆好。
“怎么这样的快?换来的是人参鸡汤,还是炖燕窝?”
手指刚刚碰到食盒里汤盖的吴嬷嬷,心里一凛,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将汤盅端出来,盖子掀开,立时清香四溢。
可是汤里面主要是切成碎丁的蔬菜,和小块的豆腐……却是一星半点的燕窝、人参、鸡肉都寻不见。
“回娘娘,仅是一道豆腐菜汤。”吴嬷嬷不作修饰地说出来,她太了解太后,知自己不管怎么讲,这状况太后也都是要生气的。
“那怎么还不去倒掉?是想寒碜死哀家?!”太后咬牙切齿地道,“张氏这个贱妾,别的本事没有,那小兔崽子的命令倒是遵的紧!”太后嘴里的张氏说的是皇后,而小兔崽子自然说的是皇帝。
“太后莫动怒,仔细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