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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为一国之君被老人推了这么一膀子,不免有些难为情。皇帝站稳,半天转过身来,面对眼前这位长辈,倏地露出一个自己十五岁时才会有的顽皮笑容,讨好地对老人笑着说道:“姑母的心比菩萨还要善,不如姑母下去帮朕劝劝?”
“别奉承我老人家,你们夫妻的事,皇上还是亲自去解决的好。”
嘴上是这样讲,但太长公主目光还是慢慢下移,当看见绵期身子摇晃了一下,老人的心也跟着一颤。
“姑母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朕能下去,朕早就下去了。”一手撑在木栏上,一手握拳在栏上砸了下,他眼中一片无可奈何的郁然神色。
太长公主银眉挑了挑,“这么说皇上不打算放过那个宫女?没法和怪丫头交待,你才不下去的?”
皇帝不答。
太长公主笑嘻嘻地道:“新鲜了,畏妃的帝王,老身还是第一次见!”
皇帝被这么评价,多少有些赧然,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是姑母想的那样。朕刚下令宸嫔禁足半年,马上登门安慰,若传出去,朕的威严不存,以后何以服众?”
“借口!老身看皇上分明是怕一下去,经不住怪丫头的温柔游说,失了准则放了那名宫女。”
“姑母到底是看着朕长大的人”皇帝笑着一边扶带着老人往下楼的阶梯处走一边感叹:“简直太了解朕了。”
“呿!”太长公主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老顽童一般又笑又气地数落皇帝,“现在不说老身不懂皇上了,知道老人家有用了?”
皇帝陪笑着,“是啊,姑母当然是天下第一有用之人。宸嫔跟朕说过好几次仰慕姑母的威名,故姑母若去劝慰她,再合适不过。”
老人头一歪,微瞪了皇帝一眼,没有说话。
“笃笃”的拐杖落地声音越来越近,绵期看见黑暗中渐渐清晰的人影,老人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经岁月加持过的面容即使现下没有太多表情,却一派慈祥安然。
看见太长公主来访,绵期有些惊讶,回了半天神,她的上半身弯下去,恭谨礼道:“嫔妾给……太长公主殿下请安。”吹了一夜风,她声音极是嘶哑。
“嗯,起身吧。”太长公主和缓而不失威严地声音响起。
绵期弓背姿势不变,“嫔妾有罪,不敢妄起。”
“一个、两个都这么倔,怪不得心能撞一块去。”说着老人竟走过来主动而强硬地拽绵期起身。
不仅仅因为太长公主身份尊贵,还因为她是个年迈的老者,绵期再怎么赌气,也不好拂老人的面子。她哆哆嗦嗦地直起了膝盖,期间踉跄了一下,身子不稳差点跌出老人的手心,但最终还是咬牙站住了。
起身后,下意识得朝远处的楼上看了一眼,然却发现那个凭栏而立的男子已经不在了,绵期心里轻抽了一下,收回神色。
太长公主命做了个手势,便有站在远处的婢女拿着一件厚披肩加到绵期身上。
太长公主道:“老身不知皇上平时是怎么待你的,但你跪了一夜,今日他的反应你也看见了。他也有他的难处,若不严办那宫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别的都好说,你这身子却是自己的,二皇子那么小那么讨喜,你忍心让自己若病倒了,没人照顾他?”
“太长公主殿下教训的是。”绵期腿脚发麻得厉害,能维持站立的姿势已是非常不错,现身上压下一件厚衣,身子便晃晃摇摇地有些要摔倒的架势。
“走吧,咱们进屋去。”太长公主眼明手快地攫住绵期的胳膊,一来拉稳她的身子,二来也向绵期昭示出不容抗拒的威势。
绵期无奈只得随着老人往花厅走去。
这际,一直藏身在门槛附近的星玉和安巧,见自家主子态度松动了,急忙过来从太长公主手里接过绵期,搀进屋中。
太长公主捡了花厅炕桌一边坐了。绵期被老人要求坐在了另一边。
与老人并坐,绵期的心情有些复杂:大部分的情绪当然还沉浸在对桐语的担忧中,小部分却是因自己崇敬的人就坐在身旁而感紧张。
绵期知道太长公主会过来,是因为皇帝不愿过来。
她也明白皇帝的为难。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桐语不以命抵,恐难填后宫悠悠众口。可是自己能走到今日,桐语起了很大一部分作用,这个沉默的管事宫女躬身为自己效命的这几年,从没提过任何要求,这在尔虞我诈的后宫是多么难得。
她虽时时喜将每件事的利弊计较得清清楚楚,但到了这件事上,绵期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为桐语谋求这一线生机。
太长公主看绵期神游天外,怕她继续被心魔所蚀,故试着转移她注意力道:“丫头,刚才听皇上说你崇拜老身,你倒说说看,老身身上有什么可供你仰慕的?”
绵期心思本没在此,但既听见老人问,藏在她心里的仰慕之辞不经深思便也倾诉而出:“殿下在战场上比男子还要英勇,巾帼不让须眉,别说嫔妾,这天下女子哪个不对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