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就是纯粹的恩人而已。”
姚苟使劲挠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何宛白又在土堆上转圈,说:“好了,画也给你们了,我这次是真没其他心愿了。”
于是,路迎酒召唤出了毛团子。
毛团子在他身边欢蹦乱跳,拼命蹭他的脚踝,然后被路迎酒揪着后颈拎起,放在土堆上:“挖吧。”
毛团子得令,小短爪子拼命在地上刨。
它看起来圆滚滚,实际上效率很高,估计是在地下挖坑埋骨头时练出的手速。短腿不断把土抛出来,不过几分钟过去,已经风卷残云般挖出了个大洞。
就这样一直深入下去,终于在水井水位线的那个深度,它找到了什么。
它叼起那东西,灵活地蹬着土堆爬回来,放在路迎酒脚边,不断摇尾巴。
路迎酒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嘉奖,它顿时高兴得嗷呜嗷呜叫。
地上的东西烂得差不多了,散发阴气,勉强看得出是一只绣花鞋。
明明是婚礼的一部分,它应该承载着欢喜与希冀,如今却变成这幅模样。
鲜艳的颜色褪去,精细的针脚开裂,华丽的外表破裂后只有丑恶的真相——严浩买来了老婆,家中自然是欢天喜地,一派欣喜却掩盖不住那腐朽的、烂到骨子与灵魂中的恶臭。
何宛白看着它说:“我以前,也是挺希望自己能嫁个好人的,然后平平稳稳度过这一生。”
“当然,”她继续说,“我还是相信爱情的,楚千句已经为我证明了这一点。”
“事到如今我也不多抱怨什么了,我只能祝我自己有个幸福的来生。”
“嗯,”路迎酒说,“祝福你有幸福的来生。”
随后,符纸贴在绣花鞋上,燃起了细小的火焰。
鞋子在赤红中慢慢消散,何宛白的身躯也渐渐变得透明。
阴气散去。
她消失了。
……
这委托果然和路迎酒预计的一样,实际上挺简单。
楚半阳从村里逛了一圈,回来了。
他说:“我找到楚千句以前住过的地方了。”
于是,众人跟着他往村子南边去。
南边正是靠着后山,据村里人所说,楚千句常常跑去后山,一去就是两三天。
现在想来,楚千句肯定都是在庙里待着。
路迎酒又想到喜堂后头的小神庙,壁画上画着白衣的驱鬼师,正是他自己。
楚千句直到最后,都没能如愿见到他。
路上,他就问楚半阳:“你和楚千句是认识的?”
楚半阳略微点了下头:“嗯,相处过一段时间。”
“他受到的诅咒是怎么回事?”路迎酒说,“那个所谓的轮回。”
楚半阳愣了一下。
楚家一直对楚千句的事情严守口风。他没想到,路迎酒连诅咒的事情都知道了。
但他没有追问,坦然回答说:“你应该知道了吧,他没有来生,每一次轮回寿命都不过二三十年。”
路迎酒又问:“楚家人都知道这事情?”
“嗯。”楚半阳点头,“都知道,他们也知道楚千句的每一世轮回,只是对外保密而已。”
他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几分真实的笑意:“你下个问题,肯定是问为什么要保密。我直接告诉你吧:楚家需要楚千句,是因为他能镇住失控的孔雀神。”
“孔雀神并非一直沉睡的……又或者说,沉睡的孔雀神对驱鬼师来说才是有利的。”
“在这一点上,楚千句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楚半阳闭了闭眼睛,又想到他第一次见到楚千句的时候。
那是个日光熹微的午后,树叶吹得楚家门口的树叶哗啦啦作响。
那个满脸漠然的男人倚在墙边。
他的父亲牵着他的手,说:“这位是楚千句,半阳,你好好跟着他学一学驱鬼的本事,尤其是在请神这一块。”
幼小的楚半阳抬头,和楚千句对视。
那双眸子中没有半点情绪。
像是吞噬了所有光的深渊。
对于这个人,他是听过不少传闻的,也知道楚千句背负的诅咒。
每次轮回楚千句都是没有记忆的,理论上说,他的心理年龄和常人无差。
他只比楚半阳大了十多岁,连三十都没有。可是那种漠然感、阅遍千帆的漠然感,似乎烙印在了灵魂中,生根发芽,层层束缚住他的一切。
楚半阳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就没见他笑过,每天冷冰冰得像个假人,而且还高度自律。
唯有请神时,楚半阳见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孔雀神依旧在沉睡中,即便是被旧日的爱人所召唤,也无法醒来。
但当他降临在楚千句身上时,孔雀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优雅地展翅。
蓝绿色的尾羽涌动如河流,每一处金色眼斑都在转动,乱了人心、迷了心智。
它俯瞰世间的一切。
千百年来,孔雀神都是优雅、潇洒且心高气傲的。
能够令他敛起羽翼、温柔停驻的,从来只有一人。
请神带来了反噬,也让楚千句的瞳孔迅速变成了同样的金绿色,像是宝石。
楚半阳却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明亮的笑意。
意识回到现在,他们并肩走在前去楚千句家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