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陌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推拒他的搀扶,勉强站起来,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我现在先去休息。”
“我扶你。”阎烈阳和凤盏异口同声地说道。
步陌然刚要摇头,就蓦然定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不断向自己走来的白色人影。
白色人影很快就走到步陌然面前,风尘仆仆,平凡的面容有着浓重的疲倦,通身却是一派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眼里的灼热和喜悦破坏了他的气质。
“然儿!”白色人影低低叫了一声,眼睛倏然看到她裙摆上的血迹,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见到熟悉的面容,步陌然顾不得再说什么,就突然惊喜地扑了过去。
白洛天接住她的身子,微笑,道:“然儿,我终于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必分开了!”他没有再看别人一眼,小心翼翼地抱起步陌然,就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般,开始转身大步往楼上走去。
“师父,呜呜……你可回来了,呜呜……颠茄……”步陌然很是委屈,刚才的事情把她吓坏了,一想到颠茄自爱产房里痛哭的样子,心里更是后怕。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慢慢说。”白洛天低声安抚道。
两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没入楼道口里。
阎烈阳通体冰凉地怔在原地,脸色茫然而痛苦。
凤盏阴鹜地瞪着两人的背影,冷笑一声,道:“瞧,她师父回来了!”他还从未见过步陌然有那么柔弱的时候,刚才的语气和动作分明是在向那男子撒娇。
想道这里,凤盏手不由用力,一直握在手里的折扇也化为了齑粉。
慕容治此时刚从房内走出来,他也刚巧看到了这一幕,眼光一闪,奇怪地问道:“这男子就是步姑娘的师父?”样子也太平凡了点吧?不过医术一定很高明。
凤盏轻瞥了他一眼,道:“慕容大夫该回去了。”
慕容治尴尬一笑,不敢再问,只好走了。
凤盏冷哼一声,看着失魂落魄的阎烈阳一眼,道:“看吧,即使陌儿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隐瞒了身份,只要一见到白洛天,她的魂也没了。你看,那个小女儿娇态她何尝在外人面前露过?所以,你还是死心吧,即使你请求皇上赐婚,强让陌儿嫁给你,她也不会是你的。”
阎烈阳缓缓地瞥了他一眼,道:“凤盏,即使然儿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婚礼的时间一再推迟,你在其中可出了不少力啊。”他冷笑一声,恢复镇定,道,“我先回去了。”
心里虽然痛楚,但阎烈阳还见过步陌然和白洛天更亲密的动作,所以他还是定定神,落寞地说道:“我想回去好好想想。”
凤盏也跟在他身后,莫言不语。
“咦,对了,莲心儿呢?”两人走了一段时间,阎烈阳突然问道。
凤盏拉回思绪,左右看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道,估计早就回去了吧?”
阎烈阳看着他的样子,又沉默了一会,道:“你真的要娶莲心儿?她不适合你。”
凤盏冷笑,道:“她不适合我,难道陌儿适合我?”
“你想都别想,然儿是我的。”阎烈阳马上怒瞪了他一眼,道,“而且,我还记得在疏影城的时候,你明明说过对然儿不感兴趣的,没想到,哼,你的话还悠然在耳,你却已经开始违背了。”他恨自己的单纯,竟然相信这老狐狸的话。说不定,一开始的时候,凤盏就在觊觎然儿了。自己竟然还傻傻地以为他对然儿没兴趣,老是和他谈论然儿的事。
凤盏的脸顿时红了,过了好一会才叹道:“当时的我的确是真心的,只是,感情的事,我又怎么说得清?如果那次之后我没再见她,兴许陌儿就只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是,我们一直在见面,到后来,唉,也控制不住了。”
阎烈阳顿时无语了,过一会,他才继续道:“不过,即使这样,你也不应该对陛下说你想要娶莲心儿吧?这样对她也不公平。虽然我现在不喜欢她了,可是,还是可怜她,将来要嫁给你这个老狐狸。凤盏,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吗?”
“哼哼。”凤盏只是冷哼了一声,眼神一暗,道,“你不是我……”话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阎烈阳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再看着人家成双成对的样子,心里一阵扯痛,他想起了白洛天和步陌然自然抱在一起的情形,叹道:“那幅画,说不定就是白洛天画的!”
凤盏的脚步僵住了,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阎烈阳也跟着停住脚步,道:“我要怎么做?”像是在问凤盏,又像在自言自语。
凤盏斜睨了他一眼,道:“我们不同路,我先走了。”
“不同路……”阎烈阳喃喃自语,捂住受伤的伤口,也不理会路上的眼光,就直接走了。
……
步陌然的闺房里,此时又是一番情景.
步陌然和白洛天相拥坐在床头,两人相顾无言,只能贪婪地看着对方、审视着对方的变化。每当对上对方的眼神,又只能傻笑,似乎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有人打破沉默了。
“师父,你不是说要十天就能回来了?可是,都过去半个月了,你才回来!”步陌然躺在他怀里,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又疼惜地说道,“你瘦了很多。”手上抱着的身体分明瘦了一圈。
白洛天苦笑,眼底有浓重的墨色,道:“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解决后才回来。”他转而又惊喜地说道,“不过,我还是把绫子蘑菇采回来了。
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献宝似的把一个冰玉盒拿出来,道:“这就是绫子蘑菇,我苦等了几个月总算把它等到了。这世上,仅此一个,因为那产绫子蘑菇的的地方被我毁了。”白洛天很是可惜,可是,为了顺利离开那深山,他也只能如此,要不然,受伤的就是他。
“那你可有受伤?”步陌然把冰玉盒丢在一边,忙在他身上摸索。
白洛天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抓住她的手,道:“然儿,没事的。”
步陌然冷笑一声,指着他手臂上几道丑陋的疤痕,道:“那这是什么?”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白洛天隐瞒她什么事。
白洛天一窒,哀叹一声,道:“不小心伤到的。”他没说的是,他不小心被山里的野兽围攻,一条胳膊差点就作废了,所以为了养好身体,不让步陌然知道,就推迟了一些日子才回来。
步陌然抚着他的胸口,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道:“师父,难道绫子蘑菇就那么重要吗?为了它,你付出了很多。”
“还不够多。”白洛天把她搂入怀里,叹道,“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把你的身子养好。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很累?”在深山里的时候,他有段时间感到大腿内侧一阵痛楚,当时他恨不得马上就回来,但一想到自己的师父白榄,再加上那痛楚没有上次严重,所以就强忍着渴望,没有回来。
步陌然老实地点点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她常常感觉到疲惫。
“这药,我们明天就用。”白洛天看了冰玉盒一眼,抚着她的眼皮,道,“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快睡觉吧,有事明天说再说。”
“可是颠茄……”步陌然眼里有着不安,简单地把颠茄的事说了一遍。
“我会再去看看的。”白洛天抚着她的背部,道,“你快睡觉吧,你累了。”
步陌然点点头,顺从地让他帮助自己脱了外衣,直接躺在床上。
见步陌然不肯闭眼,只是看着自己,白洛天心里涌起了一股满足,摸摸她的额头,道:“傻姑娘,看什么呢?快睡觉。”
“真像做梦一样。”步陌然喃喃说了一句,徒然问道,“师父,你回来的时候可有听到什么传言?”
白洛天不解,道:“什么传言?”他苦笑,又道,“为了赶回来。我几乎都露宿在荒野,哪会听到什么?也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步陌然一听,心里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
师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赐婚了吧?而对于白洛天的身份,她也没有勇气开口问。
算了,先拖一阵吧,等他们都恢复平静再说。
“师父,你也睡吧,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了。”步陌然拉着他的手问道。现在,她宁愿什么都不想,一切,等他们休息后再说。
罢了,就让自己当一回鸵鸟吧。
白洛天仔细想了一下,才笑道:“好吧。”说罢自己也脱下外衣,拥着步陌然准备睡觉。
待步陌然的呼吸平稳下来后,白洛天倏然睁开眼睛,眼里有着疑惑,却只是一闪而过。
他看着步陌然平静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把她拥紧,低喃道:“然儿,我总算回来了,太好了,又可以见到你。”
他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袭来,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也三天没睡了,于是也开始入睡。
这一睡就睡了四个时辰,步陌然虽然很困,但心里有事反而睡得不踏实,很快就醒来了。
她起床的动作也惊醒了白洛天,忙道:“怎么了?再睡会吧?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还是,你打算洗澡再睡?是不是肚子饿了?”一连串的问题已经吐出。
步陌然系好腰带,刚才见到白洛天的喜悦已然褪去,淡淡地笑道:“我要去看颠茄,毕竟不放心,还有,我还要看看孩子。”
她现在的精神已经恢复了,所以,也该去看他们了。
“嗯,我们一起。”知道颠茄这次又替步陌然挡了一掌后,白洛天对颠茄又了很大的好感。
两人相携着来到颠茄的房间,只见颠茄还躺在床上睡着,夜子腾却在一边逗弄着小婴儿,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步陌然走过去,看着那小男婴一眼,内心一片柔软,道:“是谁过来了吗?”她见整个产房已经变得很整洁了,醋酸和酒精的味道也散去了,只剩下一股淡淡的熏香,仿佛刚才的慌乱和血污不曾有过一样。
夜子腾见到她很是高兴,道:“小姐,是凤盏和阎烈阳,他们各自派来了一个乳娘,还带来了几名小厮和丫鬟。只是最后除了两名乳娘,其他的都被杜嫂赶走了,说这里有她就行了。”
步陌然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正在替颠茄把脉的白洛天,笑道:“他们倒是想得周全。”以颠茄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亲自哺乳,自己刚才倒是把这事忘记了,没想到那两人还记得。
“对了,颠茄可醒来过?”步陌然又问道。
说到这个,夜子腾的脸沉郁了下来,道:“只醒过一次,看看孩子就睡着了。”
步陌然叹了口气,替夜子腾把脉,检查了一会伤势,这才在药箱里翻腾,一边还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颠茄认识惊郓的师父吗?”
夜子腾一僵,只是逗弄着婴孩,道:“我不知道。”
步陌然把药丸递给他,见他服用了后,才说道:“你知道颠茄的身世吗?她到底几岁了?”步陌然自从见到那胎记后就一直心神不稳,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颠茄就是右丞相的女儿,可是,她明明记得颠茄说过她已经二十几岁了,所以她现在才疑惑。
天下真有那么巧的事吗?这胎记可不多见啊。
夜子腾明白地看着她,道:“小姐是不是以为颠茄和右丞相有什么关系?应该不会的,我们五岁就在一起接受训练了,所以颠茄应该和我差不多,都超过二十岁了。而那丞相之女今年才十九岁,每到二十。”
步陌然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她一向是敏感之人,自从右丞相一家人出现自他们的生活里后,颠茄的表现一直就不对劲,当时她以为是因为她怀孕了才发生变化,但现在看来,肯定和丞相他们有关系。
万一颠茄真是右丞相的女儿,那自己又是谁?步陌然这么一想,顿时头疼起来,她忍不住看了眼白洛天,见他还在为颠茄检查身体,就叹了口气。
夜子腾看着步陌然,道:“小姐,放心,你才是右丞相的女儿,颠茄的胎记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步陌然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真以为我稀罕自己是右丞相的女儿啊?我倒是巴不得颠茄才是!”她已经做了打算了,如果可能的话,她以后会和白洛天一起回药王谷定居,那时,颠茄和夜子腾应该不会跟去的,那时,他们俩应该怎么办?他们两人都是杀手,除了杀手几乎没别的本事了,平时也不怎么愿意和普通人接触,所以,她最为担忧的就是他们两个以后的生活了。
如果颠茄真是又右丞相的女儿,那么,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是……她想起了秦绣他们一家对自己的好,如果自己真不是他们的亲人,那自己……哎。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白洛天已经走了过来,皱眉道:“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你去看看她的伤口,我不方便看。”
步陌然和夜子腾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步陌然连忙去掀开她的衣服,开始查看她的伤势。
仔细检查了一遍后,步陌然不由得跌坐在床沿上,恍惚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把所有的用具都消毒了,怎么还会产生细菌感染?”
夜子腾疑惑地看着她,虽然听不明白,但心里也知道不妙,忍不住就紧张起来,紧紧地握住颠茄的手。
白洛天皱眉,走到一边去把手术的用具检查一遍,半响才阴沉沉地说道:“这里有把刀,上面没有味道。”
步陌然连忙走过去,仔细地闻了下,果然,没有酒精的味道,眼睛顿时眯起来,道:“难不成是慕容治干的?毕竟,这刀具除了我能动外,就只有慕容治能动了,他以前和我合作过,只是,我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现在该怎么办?”夜子腾提出最主要的问题。
步陌然和白洛天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不见任何人,就一心想尽各种办法想治好颠茄的身体,可惜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颠茄一点点地虚弱下去,最后很久都没有醒过来。
看着消瘦着急的夜子腾,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步陌然和白洛天挣扎地看着那冰玉盒。
“我必须救她。”许久,步陌然开口道。
“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了,烈焰之花起码要等五十年才能再开,绫子蘑菇已经没有了,而万年雪参,更是难以遇到,即使遇到,有雪老虎的守护,又有谁能采摘得了?”白洛天看着步陌然坚决的神情,突然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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