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艘救生艇，意味着这里的人，每个人活下去的几率不到十分之一。

    卡尔非常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时间每过去一秒，他所持的筹码就会贬值一分，他必须立刻下注，赢得这场交易，从几十个人手中抢到生存权。

    现在升降索在下放，部分水手在看护着降落的救生艇，确保它维持平衡。卡尔没法出去，一旦越过安全距离对方就会开枪——也许看在卡尔-霍克利这个名字的份上，对方不会射击他的要害。

    “索菲亚，向前走……”

    卡尔低头在温莎耳边道，他焦灼的呼吸烫着她的耳朵，“别担心，我会跟着你。”

    温莎向前走去，副手在戒备地看着这边，他将机关枪架在腰部，手指也时刻搭在扳机上。但是卡尔巧妙地将温莎挡在前面，不过等到卡尔靠近副手，对方将枪头对准了他的额头：

    “退回去，霍克利先生。”

    “我记得你，布迪-布朗对吗？”卡尔笑了笑，他将皮箱打开——以只有布朗能看到的巧妙角度，“布朗先生，我不想和我的妻子分开……”

    卡尔-霍克利狼一般的眼睛凝视着布朗，他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动摇。

    “不……不行。”

    然而布朗拒绝了他，这位男士拒绝了这份诱惑，尽管这令他看起来十分痛苦：

    “霍克利先生，这些东西，现在只是一堆废纸，我再也用不到它了。请您的夫人过去吧。”

    谈判似乎破裂了，确实，在即将沉沦的泰坦尼克号上，再多的金钱都会成为被海水泡烂的废纸。但是不管怎么说，有钱还是比没钱要好一些。卡尔-霍利克，这头生意场上的戾狼，十分敏锐地啮噬着猎物的弱点：

    “布朗先生，您可以把您家人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

    卡尔-霍利克压低声音说完，即意味深长地看着布迪-布朗。男人的脸上又重新显出一种新的痛苦，良久，他匆匆地报了一串英语单词，才重新将表情端得严肃：

    “……霍利克先生，您的妻子看起来很虚弱，请照看好她。”温莎听出了他声音中痛苦的颤抖，他已经决定为泰坦尼克号奉献生命，但是临死一刻，卡尔-霍利克买走了他的尊严。

    又一艘救生艇落下了，越接近海面，温莎越感到寒冷。船上的女人们在哭泣，温莎的脑中乱糟糟的——rose会怎样，她还会得救吗？杰克呢？那些曾经和她一起跳舞的伙伴，还有……布克夫人……

    那只被卡尔随手丢掉的美元皮箱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渐渐的，那如阴鬼般的哀嚎没有了，从泰坦尼克号的船头传来了庄严而肃穆的合奏。那些被命运抛下的管弦乐手们拉起小提琴，吹起铜号，向幸存者和遇难者送上人生最后的一场表演，送给他们祝福与哀悼。

    泰坦尼克号的沉没扬起的水波将救生艇推向远处……

    海上安静极了，温莎冷得瑟瑟发抖，卡尔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温莎靠在卡尔身上，静静地用手捂住了脸。

    忽然，一声求救打破了这一小片海域的宁静，一个穿着救生衣的男人向着这边游来：

    “救救我，让我上船……”

    这个可怜的男人冻得脸色发青，连头发上都结了白霜，他将手伸向救生艇——

    “让他滚开。”

    卡尔-霍利克冷冷地对坐在船尾的女人说的。

    “可是……他太可怜了……”那个女人喃喃道，她想要救那个男人，心中升起的道德感，还有身边女人同样的同情神色给了她勇气，她将手递给那个男人……

    船只摇晃起来，女人努力地想将男人拉上船，就听见“碰——”的一声，眼前的男人脖颈上爆出巨大的血窟窿，温热的液体一下子溅满了女人的脸。她茫然地回头，就看到那个拿着□□的男人冷冷道：

    “如果你想害死这艘船上的人，我不介意先送你一程。”

    比之前更可怕的安静弥漫在这片海域，温莎想要抬起脑袋，但是卡尔死死地按在她的头顶：

    “对不起……”

    他低低地说道，但并不是在向死者道歉。

    卡尔，我当然明白。

    温莎将脸埋进卡尔的胸膛，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卑鄙地活下去，或者仁慈地去死。

    这就是我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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