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多了,烦了,乱了,虞晚微蹙眉头,起身倒杯热水。
一个动作久了,她身子僵顿的很。刚把那抹温热攥在掌心,虞晚便脚前一空,整个人朝前跌了出去。
娇嫩的掌心被碎裂的杯子划破,有淡淡血色涌了出来。
虞晚懵然的看着刚刚踩空的那一块,怔出了神。
这是一个暗格。
不多时,隔着淅沥雨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虞晚心神一晃,顿时将那暗格收好,再想起身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陆鄞甫才踏过门槛,便瞧见那摔在地上的小姑娘,小脸挂着泪痕,眸色空洞,掌心淌着血,上边还沾着碎瓷片。
几乎是一瞬,那松散的眉心骤然拢起,他大步迈了过去,不由分说将人横抱在怀里。
小姑娘娇呼一声,尚还什么都看不见,人已经靠在了罗汉床榻上。
陆鄞转头去一旁柜子拿纱布,药粉。
虞晚看着他的背影,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她恨他。
可那满腔恨意里的恨,还有一点是恨自己。
不知何时,虞晚那颗心好像稍稍朝陆鄞的方向略偏了偏。
那日在船舫,她弯膝去求他时,是带着一点依仗的。
她曾以为他会有点真心。
陆鄞坐回她身侧,轻轻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大掌上,拔出那碎瓷片时,虞晚疼的咬紧了唇,眼泪簌簌扑落。
“忍着点。”他声音放得极缓,哄道。
用棉巾擦去了污血,陆鄞洒了些金疮药,那些细密的粉末每落下去一些,怀里娇软的身子便是一颤。
很凉,很脆弱。
像是随时会失去生命的小兽一样,在他怀里又惊又颤。
若非细细感知,那颤抖薄烈的生命就快湮灭般。
陆鄞心头几不可闻叹了声,将她的小手包扎好。
虞晚仍旧不说话,垂着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鹌鹑。
在陆鄞的角度下,刚好能瞧见那欺霜赛雪的脖颈,白皙娇嫩的肌肤下,泛着淡淡的红色。
他皱眉,小姑娘一哭,除去脸上的颜色,身上哪哪都跟着泛红。
他不在的时候,她这是哭的了多久?
月影楹窗,细雨潺潺。
不知是为她眼前脆弱的样子,还是为他冷了她近乎一日一夜。
男人心肠磨顿,宽厚的大掌终究是轻轻落在她的脊背上。
陆鄞拉过她的小手,哑声问:“怨我吗?”
怨吗?自然是怨的。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开始便无公平可言。
不对等的较量,她有何生怨?
虞晚唇翼微张,喉咙处却钻心的疼痛,教她说不出话。
两人默了许久,陆鄞松开手,淡淡道:“睡吧。”
虞晚漠然的为他宽衣,伺候他洗漱,旋即两人同塌而眠。
窗外雨声仍旧未停,滴答滴答,软和的丝衾下,修长的指节顿了顿,终究将那冰凉的小手攥入掌中。
虞晚做了一个梦。
宣景十七年,十二月。
南疆乃满部落扰境,圣人震怒,遂派四皇子陆鄞领兵出征。
出征前一夜,皇子府月梨苑内,灯火明昼,陆鄞在廊下轻轻擦拭着宝剑,一边的小马扎旁,虞晚俯首绣着寝衣,针脚娟秀,一针一线皆细密的不像话。
微风拂过,为数不多枯败的梧桐叶“哗啦哗啦”作响。
陆鄞偏头睨她,打趣道:“绣这么多寝衣作甚,我已经穿在身上了。”
虞晚手中银针一顿,弯唇笑了:“衣裳不在多,四郎此去不知多久能回,多备上换着穿。”
四郎……梦境外的虞晚心头一颤,她唤他四郎?
陆鄞未驳,淡淡问:“那药可喝了?”
虞晚手中的银针骤然落在地上,她知陆鄞是问刚刚下午那次。
她舌头动了动,面不改色道:“喝,喝了的。”
陆鄞不疑,“嗯”了声,只道:“我并非不想同你有孩子,只是现在时局不稳。”
他站起身,轻轻把那娇软揽入怀中,低吻了吻她的眉心,哑声道:“等我回来。”
男人在心里念,三书六礼,执掌中馈,永以为好,绵延后嗣。
小姑娘一双美眸弯成月牙,乖顺道:“我就在这儿等四郎,哪也不去。”
梦境外的虞晚失魂落魄的趔趄几步,心头间有几许嘲讽。
不为别的,只为她那自欺欺人的聪明。
前世的她,已经爱陆鄞,爱到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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