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轻轻地笑起来,嗯,像在院墙上垫着脚走的猫儿,一边走一边往院子里看,他觉得方才文郁锦的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觅食中的猫儿,刚刚寻到就被院子的主人发现了,摇着尾巴逃走一样。
文郁锦惊慌的样子就好像那猫儿举起爪子,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道子,见了血,伤口细细小小的,再被那柔顺的毛扫过,特别痒,又抓不得。
好可爱。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站着不动,一边继续看,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禽兽。
文郁锦呆呆地与他对视了好几息,有多少次呼吸呢?她记不得了,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都变得清晰明显了,她暗暗想着,不算不算,我只看了一息……
她匆忙收回目光,最后一眼中,他仍然那么看着她,眸子幽深地仿佛一口不见底的井,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进去。
他看着她,身形没有移动过分毫,好像他这座等待了千年的神像,好不容易等来了自己要等的人,而那人却无情地抛弃了他。
看着特可怜,文郁锦都忍不住谴责自己。
“你不知道这儿夜里有多冷,分明是夏天,居然这么冷……”
“你跟我娘说没说?让她注意点身体,玩枪的时候别伤着自己。”
“哎,孙管家身体还好不好?”
“锦儿……”
寒微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却不看她,只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个没完,幸好她没抬头,不然看见旁边这俩人眉来眼去,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文郁锦收回目光之后就专注地听了听她说的话,只是听着听着,寒微然的声音就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文郁锦去捧她的脸,摸了一手湿润。
寒微然没躲,被她发现了也看不出来什么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用那双氤氲的泪眼看着文郁锦,说:“锦儿,我想我娘了。”
只这一句,就叫文郁锦的心彻底软了下来,她挣脱了一只手,抹去寒微然脸上的眼泪,寒微然没再低着头,又有更多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滴滴砸在文郁锦的手背上。
“锦儿,我还想我爹,我还想我哥。”
“他们受没受伤啊,冷不冷啊,吃得好不好啊。”
“我想回家……”
她一边说,一边流眼泪,已经不是砸了,而是像连成一串一串的珍珠,从她的手背滚落,最后在坚硬的地面磕成零星的碎末。
文郁锦什么话都没说,把这个从不轻易流泪的女孩儿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像哄一个因为被抢了玩具而情绪爆发的孩子。
寒微然还在继续碎碎念,到最后哽咽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把脸枕在她的肩膀上,泪珠子不要钱一样落在她的肩头,湿了一片。
文郁锦叹了口气,说道:“别哭了,我想着等咱们入世完了,回学院处理好事情之后,你回家,就能看见你爹妈你哥哥了。”
“啊?”寒微然的声音闷闷的,鼻子被鼻涕堵住了,一开口,这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文郁锦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把寒微然逗急了才继续说:“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过城门,听见守城门的士兵说的。”
“说什么了?”寒微然没再计较自己的声音,连忙问道。
“他们说,再过几日,镇北边军就要回京了,连同太子殿下一起,所以这几日城门那里,查得紧呢。”
寒微然一下子就跳起来,抓着她的肩膀兴高采烈地问东问西,可她的眼睛和鼻头还红彤彤的,脸庞也粉粉的,再加上这神情,看着有些滑稽。
文郁锦一一答了,又听寒微然狐疑地说了句:“太子那厮回来作甚。”
她一下就笑出了声,轻轻捶了寒微然一下:“这话你可别在京城里说,他毕竟是太子。”
寒微然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好歹是没再继续说了,只是又用那闷闷的声音小声念叨了一句:“我就是骂他,他也不能斩了我的脑袋……”
文郁锦笑着,却没再理她,转头看向秦彦绝,就像在寒家相遇时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及其自然地说:
“你要来这儿,怎么都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