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巨星”这一期的录制不在万得市,在北京。
当朱小八到首都国际机场时,一直耷拉着头,神情恹恹。
行李箱的滚轮发出的声音把她的臭脸拉得无限长。
突然,一个人跑到她面前拦下她。
“你好,请问你是朱晓八吗?”
朱小八的眼睛缓缓聚焦,看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对她笑,一直激动地说着什么,朱小八脑子混沌,完全没听,只注意到她怀里的一个纸板上写着“朱晓八”。
朱小八意识到这是个来接她的工作人员。
“你好,我是朱小八,是大小的小,不是‘春眠不觉晓’的‘晓’。”
丸子头看了看纸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知是着急还是自来熟,一把挽起朱小八的胳膊就往前走:“小八姐,我叫Alice,是高庄的助理。”
小八姐,怎么听起来这么怪。
朱小八下意识一问:“高庄的助理?”
Alice点点头:“咋了?”话音刚落又恍然大悟,看着朱小八的眼神意味深长,“小八姐,你是不是想跟我打听高庄的消息呀?”
朱小八忙摆手:“没有,没有。”
当然你乐意说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
不知为什么,朱小八总觉得Alice的眼神里有暗器。
“真的,我就想问问,为什么高庄的助理会来接我?”
“哦,是方经纪叫我来的。”
Alice似乎不大高兴。
接下来一路,朱小八发现只要谈到高庄,Alice就两眼放光,妥妥的高庄迷妹一枚;但说到方天楚的时候,她的脸色就不太好。
Alice带朱小八到了一家科技公司里。
朱小八知道这家公司,是专门做游戏的,估计这次宣传的游戏就是这家公司的,因为节目需要,录制场地就选在了这里。
到了录制现场,朱小八看到了个大型的舞台,繁忙的工作人员,最扎眼的就是那一抹红。那一抹红挥斥方遒,严厉地对各个岗位的人指点江山,他们都顺从地点点头。
朱小八愣愣地杵在观众席前,不远不近地看着那一抹红,犹豫不前,担心上前去说话会打扰到她。
一个工作人员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终于注意到了朱小八,然后……又晾了她好一会儿,才走过来。
“朱小姐,你好。”
朱小八点点头:“你好啊,方小姐。”
“你看起来很累,没休息好吗?”
“嗯,算是吧。”
“不用紧张,就录个节目而已,喏,这是你的台本,照着这个来就没问题了。”方天楚将一沓装订好的台本递给她。
朱小八并不是因为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莫名低落。
今天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她在飞机上,突然就想起往常这个点,她会被夺命连环电话铃声叫醒,然后她会跳起来,大力拉开窗帘,暖烘烘的阳光一股脑地全滚进屋,亮堂堂的。
楼下的大榕树旁,站着一个男人。
两人的目光相触,她会冲着他,做个鬼脸。
而今天她天还没亮就赶飞机,自己一个人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可能习惯对人的影响蛮大。朱小八心想。
朱小八接过台本,跟着Alice去休息室做准备。
Alice的手机响起,她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女魔头”就着急地把手上的星巴克餐袋扔到朱小八怀里。
“小八姐,方经纪找我了,先帮我把这个拿给高庄,谢谢!”
然后一溜烟跑掉。
那袋食物暖乎乎、香喷喷的。
朱小八才觉得饿了,早上在飞机上只吃了一个三明治。
她推开门,先瞄了一圈,房间空无一人,里面还有个玻璃隔间。
她下意识轻手轻脚,走到了隔间。
隔间有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器,有个男人正在打“王者农药”。
他穿着黄绿条纹T恤衫,Gucci白色牛仔外套,九分牛仔破烂裤,黑色运动鞋。怎么说呢,时尚感都是需要颜值撑的。
电视接连传出“DoubleKill”“TribleKill”“QuadraKill”“PentaKill”“Ace”的声音。
捷报连连啊,看来他王者也玩得很好。
朱小八好笑,她玩游戏的时候自己的肢体也会跟着游戏大幅度摆动的,简直把王者玩成了恐怖游戏,但他始终一动不动,背脊挺直。
朱小八将早餐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你来了。”他忽然说话,头也不抬。
朱小八愣了下,嗯了声。
“咖啡。”朱小八没反应过来,他又说了声,“我要喝咖啡。”
朱小八从他背后把咖啡放到他手边,他却自然而然地侧了侧脸,张了张嘴,显然一副等人喂他的样子。
“……”
高庄怕是把她误认为Alice了吧,没想到他平时是这样的。
朱小八把咖啡递到他嘴边,小心倾斜,醇香浓棕的咖啡流入他的口中,他的喉结动了动,朱小八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的眼睛始终在王者峡谷里,嘴边还沾着点点咖啡,像个孩子一样。
朱小八下意识用纸巾轻轻帮他擦了擦,就在他背后,靠得非常近,他眨了眨眼,突然说话:“松饼。”
朱小八心头一跳,猛地往后靠。
那声音带着点点鼻音,倒让他这命令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撒娇。
就这样,高庄浴血大战王者峡谷,朱小八则一直在一边喂着他。
朱小八感觉非常刺激又有点恶趣味,心想待会儿高庄转过头看到是她会不会吓一跳。
当敌方防御塔被推倒,高庄的李白揽获各项最佳之后,他终于放下手机,抽张纸擦了擦嘴。
他回头,细挑上扬的眼眸笑意盈盈:“谢谢你。”
朱小八惊讶,一时说不出话。看他神色淡定,已经知道是我了吗?
“走吧,我们去熟悉一下台本。”
高庄走出里间,在外面的沙发坐下,开始翻台本。
朱小八站起来,这才发现电视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是她进来了。
那他怎么还这样使唤她?
其实台本很简单,就是开场一个自我介绍,主持人问他们回答,然后就开始直播玩游戏,不同的是到时候有现场大屏直播,还是AR模式的,就是不只是用手按键,还需要用到你的肢体去控制游戏。
高庄将台本砸到头上:“完了,我已经能想象到……现场是多么滑稽,我的偶像包袱可能要掉了。”
他一脸烦恼,又看向朱小八,朱小八飞快地低头,不自然地抓了抓衣角。
她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垂眸不说话,问她什么都是嗯啊哦。
记忆里这是第二次见到她本人,但都跟直播里的她不一样,直播里的她说起美食来绘声绘色,手里拿个土豆都像捡到宝一样夸,似乎她的世界里,食物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现实中的她却是那样木讷安静,连笑都只是轻轻动一动嘴角。
高庄靠近问她:“第一次上台,你紧张吗?”
这张贴在床头海报上的脸突然靠近,还带着温柔的鼻音,朱小八吓得连连后退,又看向地板,拨浪鼓般晃着脑袋。
高庄看到她红着的脸,一双长长的睫毛像蜻蜓薄薄的翅膀,飞快地扇动。
他突然想起前不久她的视频—她对着镜头痛哭表白,她拿着菜刀霸气表白,而现在这个她……
完全不一样。
高庄玩心突起,又向她移了移,逼近了她的脸,声音愈发低沉:“看到我,你很紧张?”
朱小八不知道自己已经退到沙发边缘,还继续后退,一下子往后倒去……
高庄迅速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倒在沙发上,两人四目相对,身子紧贴,心跳进得像撞在一起,一室暧昧发酵。
但,以上纯属虚构。
现实中,朱小八以压倒性的优势轻轻松松就把高庄也带到了地上。
高庄趴在了沙发上,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地的朱小八,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扶朱小八,使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扶起。
“你没事吧?”高庄偷偷喘口气,故作轻松地问她。
朱小八摇了摇头,她心情糟糕透了,只庆幸今天穿的是裤子而不是裙子。
高庄伸手触碰到她的头,她慌忙躲开。
“别动,我看看有事没。”
朱小八终于说话:“没事。”太久没怎么说话,她声音哑哑的还带着点哭腔。
有些人在你心中太闪耀的时候,你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阴暗,各种自卑、难过的负面情绪和被伤害的记忆也会蜂拥而至。
高庄心底一软,正要再说什么,这时门打开了。
“你们来彩排一下吧。”
方天楚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进来,却见到朱小八红着眼,她笑看向高庄:“不是吧,才见面就把人家弄哭啦?”
高庄还未说话,朱小八忙摆手:“不是的,我就是……饿了。”
方天楚上下扫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但还是笑说:“先去彩排吧,导演喊人了,彩排完了再去前台吃些点心垫肚子。”
彩排期间,朱小八倒是没出什么毛病,就是一脸明显的假笑,你问什么答什么,自我介绍也就一句“大家好,我是朱小八”,简直惜字如金。
果然,刚下台,一字眉导演就找朱小八了。
“小朱啊,你能不能稍微积极一点?这是综艺,不要像个萝卜一样杵在那里。”
萝卜……朱小八不小心走了个神。
“哎,我说的话你听见没?”导演生气了。
高庄快步走了过来,帮忙解释:“导演,小八她就是第一次上台比较紧张。”
导演一生气,浓浓的一字眉看起来尤其凶,就像老版水浒里的黑旋风李逵一样,杀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