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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 情仇·情愁 > 第四章

第四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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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残云,也卷起落叶飞扬。

    一叶枯黄缓缓在静止的两人之间飘落。

    飘过视线的刹那,一直不动的双方,同时动了。

    水蓝与雪白的两道身影,霎时化作流星一般再也看不清。纵然莫霜痕改以左手使剑,威力比之过去是削弱不少;卿飕却也因为不久之前耗力太多,并没有占多少便宜。

    这一次交战,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便有了结果。

    错纵人影骤然静止。秋水般的冰冷剑尖直指卿飕咽喉,森森剑气直似要刺入骨髓。

    莫霜痕就这么静止不动,恍似刹那间化为石像,剑尖丝毫颤抖也不曾,一如以往镇定平静。他的心,却不知是不是也像他的剑这般平静?

    没有人知道莫霜痕为什么住手。是不是为了,他一直都十分尊敬的师父?他们的师父葛衣叟生前,很疼爱、很疼爱她,极奇器重,所以在得知她选择与一名女子长相厮守时,震怒异常。爱之深、责之切,期望得越高,被悖离时的失落也就越大。

    在将她逐出师门不久后,寂寞的老人就后悔了。只是,他们都拥有相同的脾气,谁也不可能先向对方低头,同样高傲、同样倔强,不肯轻易动摇的……执拗。

    和莫霜痕同样静止所有动作,卿飕冷冷注视着莫霜痕,一语不发。

    踩在生死交界,她并不感到恐惧。她的爱人早已逝去,在那时候她且一实也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为复仇而存的鬼而已。生死何异?

    「……师父……一直在等你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霜痕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双眸看似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又似漾满无尽忧伤;而她苍白的脸上冷漠依旧,一如他。清澈眼眸悍然无惧的迎视,除了强烈反逆之意外是不是还有着些什么?

    此时此刻,卿飕与莫霜痕看起来出奇相似。

    或许,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就和他们那个尸骨未寒的师父,一样。

    「……我知道。」是的,她知道。就因为她知道,所以那时候她会想赶着回去见师父最后一面,也所以她会失去自己此生最心爱的人。

    于是她恨。

    恨她为什么在那时候会放开手,恨她那时候为什么没有一直陪伴在魏情苑身边、守护,导致发生什么事她都来不及阻止。

    不愿承认那种情绪叫做后悔,她从来就是个不喜欢后悔的人,但她确确实实后悔。

    知道世事难有两全,是故在当初必须在师门与情人间择其一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情人。

    她无法接受师父只因为她爱上的是一个女人就完全不讲道理、不顾一切地要她与情人断绝往来。

    爱一个人,有罪吗?

    皆未有婚约在身,亦非血脉相连之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不懂、也不想懂,从来不认为那是需要懂的事。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是孤儿,自幼就是师父将她养大,这份恩情她感激、无以为报;但那并不代表,她会事事听从师父的旨意,没有自己的想法像个任人操纵的傀儡。

    师父也一向喜欢徒儿这个样子,所以虽然偶尔会有些冲突从来就无伤大雅。唯一一次无法妥协的冲突,想不到竟成永诀!她好恨。

    也许就因为知道世事难两全,她却犹怀抱一丝不自觉的微渺希望,渴盼能够在其间寻求一个并存的平衡点,而结果却是两头成空。没能来得及见到师父最后一面,也永远失去了她最深爱的人。

    也许可以说她逃避吧,不愿承担那种太过忧伤的感情,后悔、永远无法挽回。

    莫霜痕倏然撤剑。

    「你走。」也许是已明白他想知道的事、也许是不想再问,他没有再进一步追问为什么她没有回来。

    话已尽。

    「……你不杀我,我还是会杀你。」那已经成为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否则她早已追随逝去的情人而去。

    「我等你。」淡淡地,简单回答。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沉默半晌、盯着他直瞧,像想要看透说出这种话时他究竟在想什么?依她过去对他的了解,她可以猜得出他说这话是为了什么。

    但她不能让自己相信。

    那会让她,下不了手杀他;可是,她绝不能不杀。她对情苑发过誓,要为她报仇的——一咬牙,自怀中掏出事先写好的信掷向莫霜痕。「他就在信中所指的地方,沿途我已做好记号,你应该可以很容易找到他。」话落转身拾起剑就走,不愿回头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多一分动摇!而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但就算不回头,她也可以清楚地知道,莫霜痕一直在看着她,目送她远去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就和当年一样。

    *

    罗泓堰在一家小客栈的房间里昏睡着。

    虽然格局不大房间倒是清雅得很,枕褥尽是一片雪染的苍白,纯粹而决绝的颜色。

    环境不差,罗泓堰却睡得不怎么好,双眉紧蹙、冷汗涔涔、呼吸急促。

    莫霜痕悄然无声走进房里,顺手带上房门。走向他、拍开他穴道的同时,他立刻像虾米一般全身蜷成一团。

    他很痛苦。

    莫霜痕盯着他瞧了片刻伸出手。

    然而还没能做什么动作就被他一把抓个正着。「你……」吃力地睁眼,迷蒙间看见的是熟悉脸庞,心情多少是放松了些,虽然肉体苦楚依旧。万分艰难撑起身子,攀附莫霜痕的手臂、几乎是整个人靠在莫霜痕身上。「你怎么了……?」轻轻抚上莫霜痕面无表情的脸,沙哑着声音问。

    虽然看起来好象和一般时候没两样,他却觉得莫霜痕的样子看起来好……好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好象、就好象……很多年前,他们初识的那一夜。

    朦朦胧胧不知是谁的眼。究竟是他的眼朦胧所以看莫霜痕的眼也朦胧,还是莫霜痕的眼又变得像那一夜的江上月一般朦胧?

    莫霜痕没有回答,默默无语一如往常。只是好象,又有几分不同!

    「你……怎么了……」轻轻柔柔地,抱拥。虽然自己的身体疼痛万分,却舍不得将半分力道施加在莫霜痕身上。

    模糊意识里总觉有点熟悉。是不是在很多年前他也这般抱过莫霜痕?

    莫霜痕像个娃娃般任他搂抱,不会笑、不会哭,木然的脸上一点像人的表情都没有,漆黑眼睛,似墨玉雕成。

    「我……不是故意要躲你。」像是想安慰莫霜痕、也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伤害你。

    「……」这里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莫霜痕懂。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半梦半醒间他变得有点像个孩子,低哑声调虚软,带点撒娇意味。从来没有向谁撒过娇,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有对象可以撒娇。

    「……我没生气。」不轻、不重,声音也不大,只是恰恰让罗泓堰可以听得清楚。

    「那……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人们常常在失去后在发现自己无法承受失去,罗泓堰也一样。他一直知道莫霜痕对自己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却直到莫霜痕似视他如生人般擦肩错身,才明白莫霜痕对他来说重要到什么程度。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太重要的人,他不能够再失去莫霜痕。失去情人时因为有莫霜痕,所以他撑过去了,再怎么苦再怎么痛也都过去,而如果失去莫霜痕这个朋友,他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却势必会失去!

    莫霜痕没有再开口,以漫长静默代替言语。

    「不要……不理我……」反复低喃,已不是请求而是陈述愿望。

    陈述他心头,迫切渴盼。

    莫霜痕没说话,不表示答应也没表示不答应;墨玉般的深邃瞳眸,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看得透。

    「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要……唔!」猛地收口不言,别开脸,竭力压抑。

    却终究无法抑止,忍不住让一口鲜红染印上杭褥。像要将内脏咳出也似的剧烈呛咳,腥咸液体悄悄自唇边溢出,在一片雪白上绘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怵目惊心。

    莫霜痕轻皱眉,迅速让罗泓堰平躺在床上。俐落地扯开衣襟,抚触按压,右掌细密包裹的纱布,虽稍稍阻碍活动,却无大碍。

    罗泓堰的剧咳在莫霜痕的碰触下慢慢平息,却有另一种反应被挑起。早已迷乱,却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人;不需清醒,由近乎兽性的原始主宰。

    血的腥气总会令猛兽亢奋,不管在什么时候。低声的呻吟,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欲望;但却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感到些微疼痛。苍白床褥再添新彩,却是莫霜痕的血,抓握他手腕的手因施力过度而伤口迸裂,包扎的布条也逐渐松落。

    红,慢慢、扩散,慢慢、淹没原有的颜色。

    再也、不能够、回到最初。

    *

    夏谪月在大老远跑到京城绕进小巷里转了一大圈后,终于由某个情报贩子手上得到罗泓堰的行踪!听说他,跟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

    刚踏进客栈的时候他邋遢得要命,和一旁白净净俏生生的美人恰成强烈反比,脏到只怕连街上的乞丐都望尘莫及,更令店小二连换好几桶水才让他从头到脚彻底洗个干净。

    令店小二印象最深刻的是,想不到那么脏的一个人,在梳洗干净后冽是个挺好看的小伙子,和那个姑娘站在一起,行起来可说是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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