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两位当世大儒,竟要在奉山书院抵足论道。这样的热闹,换我,我也不回京过年了。”徐宛音浅笑吟吟。
段毓儿撇嘴:“行行,你们都是爱念书的。我呀,只要一想到需在书院里听上几天几夜的经书礼法,就头疼得厉害,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回家呢。”
徐宛竹习惯性呛她:“毓儿姐姐这副脾性,和段家大哥哥竟不像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徐家小四,你说什么?”
“毓儿姐姐听到什么便是什么了。不过一句儿戏的话,想来,毓儿姐姐的肚量也不至于同芝麻粒一般大小罢。”
“……你,去!给我换一壶热茶来,看我今日不泼花了她的脸!”
……
大年初三,陆府大小去靖国公府拜访。
陆宜祯觉得隋家人对她尤其热情。
除了国公夫妇给她的一份随年钱以外,隋老太太还特意送了她一挂由一百枚铜钱串成的钱链子,戴在脖子上沉甸甸地。
隋小世子站在旁近瞧见她这副喜气相,被招得直乐。
最终,这份“厚爱”还是遣女使收了下去。
长辈们漫谈家常时,小世子端了两碟子糕点,从前厅穿到后堂来,寻陆家的小姑娘说话。
“祯儿妹妹昨日都去谁家拜年了?”
“邓夫子家、徐家、段家,后来还去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家里。”小姑娘话到此处,似乎是被提醒了,弯身抻脑袋往对桌探,悄声道,“对了意哥哥,我昨天听说了一件事——你那位住在琅琊的外祖父,开年了是不是要去奉山呀?”
隋意微微挑眉:“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取过茶盏啜一口,方缓缓道:“前几年,家中遭遇了一点变故,我外祖因此大受打击,整日闭门不出,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最近看开了,肯走出来了,也好。”
“竟还有这个缘故。”
陆宜祯端详着对桌小世子的脸色,只见他如玉的面容平静安澜,也看不出什么悲恨深沉的情绪,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桩可以付之一笑的小事。
她便不再追询,反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朱红色的锦囊。
“意哥哥,送给你的。”
她把锦囊捧到案上来。
隋小世子望着她的举动,眨了眨眼。
随即,他搁下茶杯,在小姑娘的注视中,将手伸进袖子里,慢慢地,也挑出来一个相同颜色的锦囊。
轻飘飘的赤色袋子悬在他修长的食指间,一晃、又一晃。
“这……”陆宜祯讷讷地道,“不会是与我准备的一样的东西罢?”
小世子默了默,对上她的眼:“我这袋子里,是十枚铜钱。”
陆宜祯闻言,“噗嗤”笑了。
“那意哥哥猜猜我这袋子里有几枚铜钱?”
“唔,我猜猜。”小世子眼尾略扬,笑涡亦显,“我猜有十五枚。”
随年钱的习俗,便是送出的铜钱数目与收礼者年纪一致。
两人隔着一桌子茶水点心,互换了对方手里的物什。
接过这份意义特殊的新年礼,小世子轻笑着,打趣道:“真是奇也,这世上哪有妹妹给哥哥送随年钱的道理?”
“我阿娘说了,送随年钱图的就是一个吉祥顺利。至于是妹妹送给哥哥、还是哥哥送给妹妹,又有什么要紧?”
小姑娘骄傲地说:“世上没有,那我便是第一例。”
……
上元节一过,大大小小的书院私塾都陆续开学。
陆宜祯也久违地再次听到了邓夫子亲切的授课声音。
当早春降临,冰雪初融之际,英武侯府女学的学生们已把《孟子》颠来倒去地背得烂熟。
长袄棉裙也被姑娘们收进了柜子里,取而代之换上身的,是稍薄一些的罗衫。
赵京城郊的十里杏树,在这时节也一改秋冬灰靡,枝头绽出朵朵碎红。
游林踏春,便成了赵京人士春日需行的一大乐事。
所谓入乡随俗,陆琮挑了个休沐日,亦预备带妻女出城赏杏。
架不住小女儿三番五次的央求,他辗转地找到隔壁靖国公世子的贴身小厮,道出了欲邀小世子一同出游的约请。
幸喜,小世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打算出城的那日午后,陆府马车先是驶到英武侯府正门,把陆小姑娘给接了进车厢;转而又掉头驶入启圣院街,最后停靠在了庄严静谧的国子监门前。
申时正,国子监大门敞开。
有年轻气盛的锦衣学生零零星星地出现在太学门处。少年公子们谈笑着,走下阶梯,往主门街道的方向行来。
陆宜祯撩开车帘,半伸出头,仔细地辨认着稀稀拉拉越出门的人影。
等了些时候,忽然,她眼前一亮——
……
“你说那贺夫子,课上都点了你多少次名字了?开年在奉山那场论道,他何至于挂在嘴边念叨数月之久?这一口一个王俨老先生的,我真听得耳朵起茧。”
徐家大郎苦着脸色,未做多虑,抬臂想要揽住身旁人的肩膀,却被一柄冰凉凉的折扇给拨开了手。
“这便是你不认真听课,在后桌同乔五他们斗蛐蛐儿的理由?”
隋意悠悠地把扇子拢入袖中,笑道。
“贺夫子的术数课是个什么火候,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罢?”徐大毫不心虚,“再说了,你这堂堂隋世子,不也撑着脑袋犯瞌睡么?”
“哎,别拿我同你相提并论,我不过睡个觉,你斗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