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恍然从梦中惊坐而起,冷汗早已浸透他的衣衫,寒风吹过,他不禁看向身旁,旁边的被褥早已冷却,人已经离开很久了,就连淡淡白莲香也已经消失。
琴心起身匆忙套了件外衣,提剑便要推门而出,而门已先他一步被推开,寒风吹进,吹散他的发带,长发一瞬间散开随风飞舞。
来人微怔,摘下斗笠,正是商陆。
他看着衣衫单薄的琴心,道:“你要做什么?”
琴心看着门外厚厚的积雪,道:“什么事?”
商陆沉声道:“内奸已经查出来了。”
琴心微微一怔,突地他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要倒下,商陆立即扶住她,道:“你怎么样?”
琴心用剑抵在地上,微微平复了剧痛,看着门外飞舞的白雪皱眉道:“今年的寒冬来的很突然。”
商陆道:“寒风透骨,你还是多穿一些吧。”
琴心道:“内奸是谁?”
商陆顿了顿,沉声道:“是水泽芝。”
“叮”的一声,剑从他的手中缓缓滑落,他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商陆,冷冷道:“你说什么?”
商陆道:“还记得上年寒冬腊月的任务么?曾经有一个叫苏方木的人死在你的剑下。他本是江宁富商苏木通之子,与水泽芝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成亲前却离开江宁到汴梁来,想要功成名就后再迎娶心爱的女子。苏方木死后,她便一人独自来到汴梁,接近你……”
冰冷的剑锋已经抵在他的喉间,商陆看着面色惨白的琴心,道:“还记得苏方木尸体旁的白莲铜簪么?你可以去看一看水泽芝的贴身衣物。”
琴心木然转身,抽屉里还陈放着她平日里总是秉烛提笔的本子,他苍白冰凉的手轻轻翻开本子,一只白莲铜簪缓缓滑落,掉落在地上。
许久不曾流血的伤口却在一瞬间突然崩裂,鲜血顺着他惨白的脸缓缓滑落,滴在纸上。
“腊月十八日,我独自流落汴梁的第二个月,听闻他是被一个称作天剑的剑客杀死的,我已无家可归,在那个雪夜,我遇见了他,传闻中的天剑,夺走我幸福的那个剑客。他脸色苍白,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挥剑杀人了……”
“腊月二十八日,我曾问过他,他们挥剑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告诉我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可我并不认同他的看法,以杀止杀只会带来更多的悲伤……”
“三月十日,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了,他说想种些什么,便买来了萝卜,当我看见萝卜因雨涝枯萎时,心中很痛,像是失去了什么……”
“三月十二日,我向他坦白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我接近他的目的……”
“四月二十日,他现在已渐渐对我放下了戒备,明明有很多机会刺杀他,却迟迟没有下手,根本做不到,他不杀人的时候实在太温柔了,做不到……如果他不是天剑……”
“六月十日,莲花已经盛开了,他说他会……保护我……”
“六月十七日,泽兰来找过我了,她要我尽快动手,否则苏木通会派更多人来刺杀他……可我无法下手……果然,像我这样的女子无法得到爱么?”
……
寒风刮过,停在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心微动奈何情已远,人也非,物也非,事事皆非,往日不可追。”
本子从他的手中跌落,鲜血缓缓滴落在纸上,滴在一个“情”字上。
他似已麻木,商陆看着他,道:“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串脚印……”
还未等商陆的话说完,琴心已然冲了出去。
商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道:“再锋利的剑也经不起柔情的腐蚀。”
他跌跌撞撞的走在山间,寒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脸上的伤口却流血不止,汩汩鲜血缓缓滴落在雪中,白雪染为红雪。
风雪弥漫,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更不知去哪里追寻,追寻什么。
风雪茫茫,心如刀割,没有任何人站在他的身后,挡住汹涌的风;更没有任何人能站在他的面前,挡住刺骨的雪。
莲花凋零的原因,一是季节的更迭,另一个是……当那棵莲花枯萎的时候……
往日柔情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星辰,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突地,一条铁链迅疾从背后射出,锁链一瞬间刺穿他的锁骨,紧紧撕裂他的血肉,鲜血在一瞬飞溅,染红白雪。
背后的黑衣人冷笑道:“天剑不过如此。”
他正与用力撤出锁链,却被琴心紧紧抓住,还未等他反应,他的剑已到了喉间,随着一声闷哼,黑衣人缓缓倒在雪地上。
他的眼神冰冷却茫然,即便手中剑已经迟钝。太过轻敌会带来致命的危险,更何况是天剑呢?
琴心木然扯出锁链,伤口已隐约露骨,鲜血早已浸透他的衣衫,他的脸色惨白几近透明,他竟似已不能感到疼痛,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剑锋再次向他逼近,一高瘦的黑衣男子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剑锋已抵在他的背后。
黑衣男子冷冷道:“你的剑法比上一次慢了很多。”
鲜血缓缓滴落,白莲铜簪已渐渐染红,白莲香似乎就萦绕在旁。
黑衣男子微怔,看着从他背后穿出的剑锋,他竟然从正面反手刺出,不仅刺伤身后的人,更深深刺伤自己!
他竟似已经脱力,倒在地上喘息,可双手依然向前微微伸出。
黑衣男子看着腹部的汩汩鲜血,又看向已经倒在地上的琴心,道:“女人只会消磨剑的锋锐。”然后便没入风雪中消失不见。
白雪茫茫,他的发丝散落,离鞘的剑被长发的少年费力的拖地而行,在雪地上留下一片猩红,远方那么暗,看不见,没有一丝光明,好想闭上眼,静静的只想享受萦绕在旁淡淡的白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