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露在谢朝兮的眼前, 他的手中捏着一根极细极尖利的针状叶片,顶端被松墨枝的汁液染黑,隐约透出一点红色。
断断续续的鲜血滴落声回荡在狭小的洞穴之中。
为了取出足够的鲜血, 他本就划上了一道的手臂之上又多了几道口子,渗出的血止也止不住, 被收集在了一方不知何时翻出来洗净的容器之中。
九转仙莲的花瓣被溶进鲜血与黑色汁液之中, 纯白、鲜红、漆黑交汇在一起, 明晰的界限渐渐模糊,混作一处,变成了流动着的暗红色。
柔韧的根茎一点点蔓延在画卷之上, 衬着细腻白皙的色泽,点点深红更加醒目,如同落在雪地中的片片红梅,又像是雪白瓷器上的红釉花纹。
亮眼的红被刺入肌肤中,留下赤色的细线,被稍重一些的深红包裹,如同倍加珍视的心。
藤蔓在腰际缓缓向上爬去,舒展着它的茎叶,顶端却愈发细而尖了起来, 只是看着就令人觉得危险又疼痛。
由鲜血与花瓣糅合而成的浅粉被轻轻刺入藤蔓顶,勾勒出一朵初生的花, 为它的暗藏杀机添上几缕生气,暗沉的颜色倏忽间变得明亮起来。
针叶刺入皮肉的疼痛十分清晰, 虞芝感到自腰背到侧腹都是密密麻麻的不适, 但这样的痛苦于她而言不值一提,与气海之中的噬灵丝所带来的那种绞痛感无法相提并论。
随着谢朝兮的血液被她留在肌肤之内,那根曾经将她的气海搅得天翻地覆的噬灵丝也萎靡了起来, 只能缩在角落,不得动弹。
身躯上渐渐扩散的痛楚与内心缓缓升起的欣喜相撞,虞芝的脸上露出几分痴迷之色,对这样的感受有些不舍。
既痛苦,又自由。
她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带动身体都有轻微的颤动,令拿着针叶的谢朝兮不敢再动,担心刺错了地方,在这片干净的肌肤上留下刺眼的痕迹。
“是我下手太重?”他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将虞芝弄疼了,才惹来了她的颤抖。
虞芝却伸手拨开稍稍遮住脸的发丝,偏头看向他,维持着侧趴着的姿势不动,将他受伤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吻了吻那几道伤口:“没有。”
未愈合的伤口在她的唇上添了几抹红色,为她因疼痛而有些泛白的唇上妆。
雪肤红唇,黑发明眸。
谢朝兮的手臂传来轻微的刺痛,接触到那片唇瓣的皮肉都开始叫嚣,像是身躯内剩下的血液也往那伤口处涌去。
他不由得垂眸,视线落在手臂之上。
却并没有他预料中的血流如注的模样。
是他的错觉。
但眼前的一切这般真实,不论是他亲手在这片肌肤之上画出的红色藤蔓,还是相贴之处的酥麻之感。
如同曾经听过的那些发生在偏僻洞穴中的隐秘传说,可他却身临其境,身处其间。
“继续吧。”令他如坠云雾的人这般说道。
他只能覆着眼睫,认真又专注地接上方才的落笔,在画卷之上续完余下的美景。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萌芽生长,如同这藤蔓一般,野蛮地开疆辟土,填满他的胸腔。
是从未有过的、如同绽开花苞一般的欣喜,即便是在这暗沉的洞穴内,只是见到了眼前这个人,他都能觉得满室生辉,有熠熠光彩。
那个梦境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之中闪过,留下的唯有她凤冠霞披的模样,再也不能忘却。
等到最后一针落下,整条赤心藤如同与虞芝的肌肤融为一体。暗红色的茎潜伏在她的腰侧,有花于脊骨边绽开,柔软而锋利的线条交错,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神秘而又惑人。
边缘的肌肤因细密的针刺而泛着粉色,如同少女羞红的脸颊一般,胜过千言万语。
谢朝兮不敢再看,只觉得山洞之中被激起层层波澜,荡起尘埃浮动。片刻后他才发觉,这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此地果真有了动静。
为了让腰身能更好地着色,虞芝的身上只薄薄披了层衣衫。接触到外界的肌肤对灵力十分敏锐,几乎在身边出现灵力波动的这瞬间,她便有了感觉。
可气海之中仍是空荡荡的,连一丝灵力也捕捉不到。
若非是她的问题,那只可能是此地的另一个人。
她看向谢朝兮,这人此刻正紧闭双眸,周身竟被一层层的灵力覆盖。洞穴内没有半点灵气,却在他的身边隐隐可见一个漩涡,挤压着、旋转着,要冲进他的体内。
纵然此刻看不见外边的天,耳边也并无轰鸣雷声,但虞芝却知晓,是他在进阶。
不提这地方一点也不适合修炼,这人方才只是拿着几根灵植摆弄,竟能无缘无故进阶?
虞芝的好奇心的确不多,但对这等怪事也有些不解起来。
并未花上多久,甚至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人便睁开了双眼。
“我这是怎么了?”他并未察觉到自己的改变,但手臂上的伤痕竟然统统不见,仿佛之前被割出来的伤口都是一场梦。
虞芝反问道:“你不知晓?”
谢朝兮回过神来,见到的便是身上只披了条红纱望着他的虞芝,当即红了脸,垂下头来,目光却又落在自己方才亲手绘出的红色藤蔓之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虞芝拢了拢肩上的衣衫,缓缓起身,如葱的指抚上他的脸庞,呼吸也愈发靠近。
就在谢朝兮心跳如擂,紧张地僵在原地,等待着柔软的触感之时,虞芝顿住,语调之中经有了几分叹息:“世外桃源、神仙眷侣,沾染上这世间的灵气,都变得俗不可耐起来。”
她放下手,走至洞口,将作为阵眼的云根之水取下。匿息阵甫一解开,猛烈的风呼啸而入,吹乱她的衣摆。
被隔绝的灵气扑入,填满两人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