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少了许多。奥古斯特好几次在休息的间隙都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但真正对上他的目光之后,他却又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
两周后,他们靠近了格陵兰海的西海岸线。这一带地形平缓了许多,视野范围内不再有海拔超过300米的山脉,取而代之的是成片低矮连绵的丘陵。
格陵兰已经正式进入了冬天,气温比之前下降了将近10度,不过他们倒是没再遇到过恶劣的天气。相反,两星期以来,夜空都晴朗得让人恍然有种“清澈”的错觉——银河横亘在丝绒般的墨蓝底色上,亿万钻石般的星辰闪耀其间。
白天变得越来越短暂,奥古斯特也放慢了一些行程。丹在晚上临睡前通常会一个人在雪地里坐一会儿,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通常会感受到一种渺远的荒僻和孤独,然而这种感觉到了极致,反而会变成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自由。他任由自己的思绪飘荡在冰原上,宛如一个游荡无着的灵魂,直到寒冷的枝蔓悄然爬上他的脊背,颤动的叶片抚上他的脖颈,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明白到了休息的时间。
他们发现那只海豹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是11月下旬了。
先发现不对的是奥古斯特,他们当时正驾着雪橇翻过一道低矮的丘陵。刚到山顶,奥古斯特猛地拽住了缰绳,随即罗杰斯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不安的低吼。
丹有些莫名,顺着奥古斯特的目光往前望了望:“怎么了?”
奥古斯特面色有些严肃,他朝丹比了个简单的手势:“原地警戒。”接着跳下雪橇,解开了罗杰斯的缰绳,牵着狗朝雪坡下走去。
丹眯起眼睛朝远处看了看,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雪白,格陵兰海沿岸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实的冰架,冰架与陆地之间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分界线,前面是一种反射着阳光的晶莹的白,后者则是一种更厚重沉默的白。在冰架边缘,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看不清是什么。
奥古斯特牵着罗杰斯径直走到了那个黑点旁边,弯下腰检查了一会儿,随机丹的无线电频道里传来了他有些低沉的声音:“丹?你驾着雪橇下来吧,可能有些意外情况。”
丹把雪橇停在了距离他们十码左右的位置,雪橇犬们嗅到了空气中异常的味道,领头的几只都显得有些焦躁。
丹这时才勉强看清那是一只海豹的尸体,原本应该是褐色皮毛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它的眼睛无神地瞪着天空,周围的冰面一片血肉狼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几乎可以想象它临死前经受了一番怎样的挣扎。
奥古斯特双眉紧蹙,半蹲在它旁边,罗杰斯嗅着周围的冰面,前爪不住刨着冰面,喉咙里是威胁的压低的吼声。
“……偷猎?”丹的喉咙有些干涩。
奥古斯特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带着厌恶,声音里有一丝沉重:“这只应该是想在发情期之前赶到栖息地的。格陵兰每年都会派警卫在它们的栖息地附近巡逻,没想到还是被偷猎者钻了空子。”
“那我们现在要追踪那群偷猎者吗?”
奥古斯特站起身,沉吟了几秒:“先暂时按照巡逻路线走。马上就要进入12月了,估计这群偷猎者不会再冒险北上,除了天气因素,他们应该也更倾向于南下靠近海豹的栖息地,看看能不能再抓几只落单的。这几天警醒一些,这些人通常都是3到5个人一起出发,如果中途遇到,免不了有一场混战。”
重新出发之后他们的行进速度更慢了,奥古斯特把罗杰斯单独牵在一边,时不时就停下雪橇,牵着罗杰斯走到冰架边缘检查一番,临近天黑的时候到真被他发现了一些别人经过的痕迹。
此时的格陵兰北部地区已经快要进入极夜,刚过下午3点,天色已经沉沉地暗了下来。这几天天气都很晴朗,他们在冰架边缘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只有一段,突兀地出现在雪地里,紧接着又突兀地消失了。
奥古斯特登上一个小山包看了看远处,返身下来对丹道:“就在这里扎营吧。”
两人刚把帐篷搭起来,奥古斯特就开口:“我带罗杰斯去附近转转,你守在这里?”
丹点头:“别走太远,无线电联系。”
他们走了大概1个小时,无线电通讯始终是一片静默,就在丹开始有些担心的时候,奥古斯特牵着狗回来了。
丹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他脸上的表情是丹从未见过的,兴奋中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还有那么点儿如释重负,眼睛里的光几乎要扭曲起来。
“怎么了?”
奥古斯特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才回过神,脸上的复杂神情一秒钟之内就收得干干净净:“没什么,发现那群偷猎的人了。”
丹没有说话,仔细端详了他几秒,奥古斯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丹何等玲珑剔透的一个人,马上就发现了他的不自然,再联想起路上的种种,心念电转间把蛛丝马迹全都连了起来:“你之前遇到过这群人?”
奥古斯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丹没有回答,沉默了一秒之后继续开口:“和阿瑟的死有关?”
奥古斯特的脸色在听到“阿瑟”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沉了下来,他没有说话。
丹心下了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奥古斯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你留在营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