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润说起
自从那天开始,她的不正常引起了整个村的同情,并且还不算是一年两年的缘故。只是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有点不合人意。毕竟是一个旧社会女人。
这是她这一辈子所造的孽,别的不敢说,就是在她手中已经丧失了无数的人命,这是无法谅解的一个错误。虽说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未执行。
就在这个年代,谁家娶媳妇生个八九个是常事,但能够活下来的似乎也就四五个,就是她的存在造成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她的头发蓬乱了一辈子,个头确实小,胖乎乎的。黑脸,两只手油乎油乎的。有点像男人的手,她这一辈子不知“娶过”多少的男人。但她不是本地人。是宁夏人。
别的且不说吧,单是她的那副嘴脸,就足以让人觉得讨厌。
她的儿子确实是一个聪明的男孩,但偏偏就遇上了这等娘。他老爹已经娶了洋人坐落在国外。没有他的照顾。但是奇迹已经发生了,他们娘儿俩的病好了。没有人医他们。更没有人专门给他们看病。从这里可以看得出,确实是上帝的公平待遇。
在某个夜晚,村口来了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头发稀少。白里相间。黝黑的脸蛋。严肃的面孔饥瘦。唯一就他那张嘴巴时常的张开,两排雪白的牙齿已经合到了一起。中间露出线一般的缝子,说起话来不像是本地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包。他是来干嘛的。
又是一个罕见的人物。
就在这个村里头,没有任何一家有外地人的亲戚。
“明强,快,快给他家的狗送回去。”她叫着儿子,满脸的锅灰,就连鼻子窝里也有。
“啥呀?”张明强跑过来问道。
“咱们家的母鸡不是病死了吗?你给他家狗送去。”她边做饭边说。
“嗯。”张明强应了声就往社长家跑。手里提着死母鸡。
天色是黑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凉,凉的惊人,因为这就是一个夏天,阴沉沉的云朵压下来。偶尔给人间落那么几滴雨点子,似乎在告诫人们:这里永远是阴天,永远冷却。太阳永远不会出来了!
“大嫂!大嫂!”有个女孩在门外喊叫,声音特别的微弱。似乎离这里的距离很远很远。
阿润根本没有听见外面的任何声音,因为鼓风机响的太厉害,压根就听不见。
“大嫂!大嫂!”她依然在喊叫。声音要比前面更脆弱。
这个时候,外面的雨声能够听得见,雨点打在了她的门扇,门帘已被大风揭起,落下的速度也非常的迅速。
“大嫂!大嫂!”她依然在喊,也并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她的喊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雨点已经把她的头发打的湿润,那种湿润是可以让人感叹的。风依然未停。树叶的“唦唦”声已经变得不再匀称。忽猛忽稳,整个村里铺天盖地,不到半个时辰,院里的水可以听得见,流的湍急。
阿润的厨房是漏水的,灶头上水依然在流。他想都没有想到外面有一个叫她的姑娘。她突然想起外面的柴垛没有遮雨,她拿起一张破塑料纸出去了,头上的草帽没有任何的漏洞,只不过已经被往日里的风雨刷的深黄,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她出去了,并没有在乎外面有一个女孩。可是张明强还是没有回来。好大的雨,还好没有雷声。她是一个最害怕打雷的女人,别的不敢去想,在她整个家里,就她一个人,也没有丈夫。只有还未成年的儿子。
儿子的没有回来让阿润非常的焦急,今晚和往日里不同,下着雨,不过还好,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厨具,可以躲在炕上安稳的度过一夜了。可并非如此,因为儿子的没有回家导致她彻夜无眠。
晚上十一点了,雨下的慢了些,她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比谁都急。溜下炕头,跑出去开门,原来是她错了,并不是儿子,她吓了一跳,是一位姑娘,年龄大概二十左右,以她的品性,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的确是一个例外。
姑娘的声音的确沙哑,不敢去面对之前的一切,头发已经被挤到一起,额部已经被遮住,看不清脸色,用微弱地声音喊道:“大嫂,我认识你。”她已经晕倒了,没有说话的力气,根本没有。
“你是谁家的娃娃?跑这里来作甚?”阿润冷冷的问。
“大嫂,我是被我的婆婆赶出来的,今晚在你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立刻走。”姑娘的语音确实凄惨。
“好吧,你不是本地人吧?”阿润开始了同情。究竟是出自于她的下意识还是……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久久不能够平静,因为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出乎意料的。
“不是,我是外乡人。”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来对话了。
“快,把她扶到炕上。小心着凉。”阿润的转变非常迅速。她边自言自语边将姑娘扶到了自己的炕上。
“赶快……赶快把衣服换了。”她气喘吁吁的说。
她边说道边将衣服脱掉了,因为不是本地人,所以她对这位女孩还是有排斥感的。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开始打起了雷,因为之前不是说要将整个房屋用塑料纸抱起来,而现在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明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就是这个原因,她对姑娘的照顾是有限度的。大雨已经到了终止的时候了,已经是午夜了,她就在这样的房间入睡,丈夫的来信她依然没有忘记,只不过她已经到了对自己一点希望都不报的时候了,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已经为自己做过很可怕的噩梦,而且不止一次。
雨过天晴,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于这件事情,阿润的噩梦又得再一次的做起。外面是有月光的,从星空一直划到房间,透过的玻璃隐隐约约,是没有窗扇的。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眉头皱得越紧,她的铺盖依然平整,只不过她救过的人已经给她一种罪过。
黎明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张明强的不回家已经让她对一切心不在焉。姑娘的死已经够了,而且是死在了她的房间,在这个时候,她似乎被一切朦胧了,她的梦还是没有惊醒。----“请求上帝,赐予她安详吧!”她在胸前画着一个十字,且特别的慢,或许是她的怀夫吧,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毕竟到现在连她的身世都不能够明确。
她打开了玻璃窗,外面的泥土味已经扑进来了,潮气粘在了玻璃上,久久不能蒸发,随着凌晨的冷气绣起了窗花。那花,难看、沉重。
路边的枝叶沾满了水珠,歇过的晨风打下,整个路面湿漉漉的,在树杈歇息的布谷鸟已经报起了鸣。在为她祷告:昨日的暴风雨还未停止!
远远的岔路口就可以听见女人的哭嚎,打破了庄子的宁静。还算可以,一切安好。就在这里,社长走过来了,朝阿润家走去。
地面依旧,布谷鸟不在哀鸣,虽然如此,但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并不是他的所谓“整个村的‘党政一把’,”也不是阿润对上帝的祈祷,只是暴风雨还没有停止,这样的事情,还会降临到这个村子。
“出事了吗?”社长在问。
她在不停的哭,从之前的狂吼过渡到抽泣,再变为不紧不慢的啜泣,她依然在看着已经死去的姑娘,一言不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拾起头巾,包裹在姑娘的脸上,已经盖了一整夜的被子她依然未动,她在不断的抽着鼻子,头顶的手绢已经褪色。从黑色变为褐色。脸上的皱纹还是没有丝毫的舒展。只不过外面会更加的冷,因为窗子是开着的。
“到底怎么了?这位姑娘是谁?似乎没见过。”社长确实急了。
“她死了!”她微微抬起头,猛地坐起来,向社长狂吼。
外面开始刮起了风,自然、轻快。
“是的,她已经走了,上帝会为她祷告的!”她的声音变得缓和起来,泪水依旧。
社长根本不知道或者说听不懂她到底在说啥。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她,似乎有些质疑。
天已经大亮了,树杈上的布谷飞到了枝头,又开始了另一曲的演唱,而这种演唱,不是清脆,不是动听,而是一种莫名的流水声。
儿子的敲门她压根就没有听见,只因为在任何时候,她的门时时刻刻都是关着。她在守那个死去的女孩。
在这个时候,她压根就没有将这位死者处理掉的意识,似乎求她把自己带走,在上帝面前赎罪。她自己所犯下的罪已经到了极点,没人能够赐她“一死,”更没有人能够接受她的“最后一次婚礼,”她的“负荆请罪”是无意义的,任何意义都没有。所以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种选择是她的唯一。
就在2006年的夏季,她准备要和邻村的以为鳏夫结婚,这一切已经成为了张明强的心病。因为在任何时候,他是绝对的不同意这门婚事,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害怕后爹会欺负他娘俩。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时候了,因为在她家死去的姑娘已经对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这是她的罪过,甚至让人不可想象,她曾经失意过,就是她的丈夫不回家的缘故,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到了不敢想象的程度,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想以前。外面的灯光暗淡,几乎看不见任何细小的东西,这个时候正好是旁晚。外面夹杂着很冷的微风,整个村庄静的怕人,虽说是秋月。
祁老社长是一个村官,她的一举一动直接让人不敢想象,话说是这样,但毕竟有些苛刻。队长和他是老朋友,队长的性格是非常安逸的,在他眼里,公正比什么都重要。她已经到了不能够察言观色的程度。
话说阿润要结婚,但已经到了阻止他因素的程度。就是她的儿子。
阿润的丈夫是一个高个子中年,枣形脸,络腮胡似乎从来都没有刮过。头发黑白交叉。人还算不错。
“你什么时候来?”她问到。
“大概月底吧.”中年男子依然冷淡。
“嗯,知道了。”她挂断了电话,甩着蓬松的头发转身回屋。
祁老社长的儿子是一名大学生,在整个村影响极大。在这个时候,他以为这次婚礼他能够完整的主持下来,可天不遂人愿,就在那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雨点是斜的,微小、又显得清纯,滴下来的,侵润在整个院子里……院子里的小花园中,还没有落到地面上的,少数在上空已经结成的晶莹的冰块,刺眼、又闪亮,一颗……又一颗。
然而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敢去想她的以前,因为儿子是从一个弱智走过来的,她也不例外。
直到后来,村口来的那位男士才知道他是阿润的亲戚,因为是从宁夏来的,不算很远,但毕竟少数可见。就是他的存在,引起了整个村的议论。
就在当天,或许她已经知道了,不敢去说,或者说不敢去炫耀这个来者,以为都不曾相识过。但谁也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居然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他的头发依然稀少,白的更多了,只不过他的脸色依然未变,依我看来,他的确不像是这里人,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他长得很抽象。
他是从国外来的,是杨小生派到这个地方来看望他的前妻,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发生。不过还好,阿润并没有把他虐待,最后过渡到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依然面不改色。这也许就是她的本性吧。
已经到某一天的下午,他离开了,不能再她家待下去了,没有别的原因,他是外地人,而且离她的距离很远很远。在别人看来,他还是个讲良心的男人。杨书记却不一样,他很会搞特殊,在他眼里,杨小生绝对是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但他也不例外。说道着,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已经到了黄昏,以往的蒙蒙细雨已经过渡到了雨雪交加。地面是一层的白,那种白色,不是它的本色,而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白,雪白的颜色已经消失,也许这就是欲得固化吧-----或许不是。
村里村外已经被烟雾笼罩,站在榆树下分不清南北,没有鸟雀的凫音,没有人际的脚印。只有秋风把整个树叶吹得露珠打在地面,瞬间结成的浓霜。这就是北国的深秋。
阿润走出门,她所做的一切似乎不能够被世人皆知,只有她一个人胡来胡去。
之后她给村里人讲述她的一切,虽然她是一个爱憎不分的人,但对于大众来说,她还是能够被村里人认可的,包括她的前夫杨小生。但对于某一个人来说,她就是上帝派下来祸害同类的一个恶魔。也不过如此,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一碗饭来的,依然在那里不能够长时间的歇息。这就是她所犯下的罪,正因为她在干这一行,原本的心思就是在为前半生赎罪。相反,在她赎罪的过程当中已经在手上沾满了无数婴儿的血迹。无数孕妇的肉骨残骸,这是一个不能够想像的概念,非常的复杂。
她就在下个月要结婚,她的婚事没人能够参加,因为在她的每一页历史当中就是一个罪人。
那位男士直到后来被一辆卡车撞死,因为他是被村里人赶出来的。
……
“干嘛?你是不是想看他娘俩的笑话?”杨书记在村口喊道。他用一双可以崩溃的眼光投向杨书记。似乎他压根就听不懂汉语,而且还是方言。
“怎么了你?跟俺过不去怎的?”他渐渐地向男子逼近。
“你快出来呀。”是杨书记的老婆子。
“怎么了?”他的儿子正好赶上休假,在家里呆着。
“一个不认识的种,你来自何方?”是他的儿子,一名所谓一流的大学即将毕业。
他是乘坐飞机过来的,杨小生的一个下属,因为他明确地知道,如果不是他决定要把整个家庭挽救,那么,也不至于在一个黑暗至极的山村里要了他的命。谁为他收拾?也只有在路旁找食物的流浪狗罢了。
沦落的“婚礼”
2006年的8月15日,正是中秋,天色依旧,她忙里忙外,从烟囱里放出一股浓烟,饭香的浓烟。谁也不曾晓得,然而在今天却是她一个人,张明强已经出门了。
天气是格外的好,但还有一说,就是她今天结婚的日子是不对的。阿润不可能信这些。但最终还是不由自己。也不是信心的低落。而是仅留下的懊悔已经过渡到了自卑,过渡到了对他来说已经有了极大的罪恶感。很显然,这种罪恶是她自己所造就。
就在今天,正好是秋种时节,然而他的婚礼就在今天。路边的整个白杨已经散发出了香味,很特殊的一种香。朦胧在整个马路。为过路的行人祈祷,为她们的婚姻喝彩。
就在今天,村里村外的一些小娃娃们高兴至极。并不是她要结婚而高兴,是因为在今天都没有在田地间忙活。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去拔五大婶六大伯家的萝卜甜菜了,因为正是秋收的时节,他们依然光着脚丫,扁起裤腿,秃头在阳光下反衬出的汗珠未滴欲滴。停留在脸颊鼻窝。正因为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踩上去就是一地的烂泥。五六个小娃娃们在菜地里打转,放哨的放哨。拔萝卜的活像个泥鳅。刚从地下拔出来的顾不上擦泥就往嘴里送,脸上、唇角都已经被泥巴包裹。红润的脸蛋压根就不存在了。
杨书记说是要去城里,可一听到他们要结婚,把这个念头已经捣了方向。他老婆是在整个村庄一个有名号的人,不管他怎么去说。这就是一个无法辩证的事实,谁也知道,她曾经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她和杨书记是在以前勾搭上的。
自从他当了村书记以来,娶了她,不光是眼光上的错误。而且出了本质上的错误。这就是她的以前。
阿润的婚礼就在今天,可她没有一丝丝的准备。
山路旁的野菊花有盛开着的,有凋谢的,有的还是花骨朵,里面的蝗虫发出“嘶嘶”的声音,或许是在震动着翅膀,或许是在鸣叫。谁都知道,他们已经被冷霜刷过,而且不止一次。
“张明强呢?”杨书记瞪着眼问。
“他出门了,听说我要结婚,他前一天就走的。”阿润喃喃道。
“来,过来,帮我看一下他,一定要把这小子找回来。”对面走来他的老婆子。腆着肚子,像一个孕妇一样,书记招呼她去找人。
“什么?你让我找谁去?”她板着脸问丈夫。
杨书记再没有吭声,只不过他的脸已经臊红了。低下头来抽着一支烟,这并不是他的本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祁老社长的麦子说是要去播种,顾不上掺和阿润的婚礼,他牵着一头深灰色煽驴向村口走去。
天已经快要黑了,她丈夫还没有来,说是有什么事情再等等,依然是这样,现在谁都知道这是她一辈子的最后一次婚礼。
我的上帝,但愿一切正常……
这是她为自己做出的最后一次祷告,就是在今天,有的时候她不敢去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因为世间的红尘是她这一辈子的罪过。或许是这样,或许不是。
“来,过来,我有事问你。”杨书记喊道。
“什么?”她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起来确实焦急。
“今天是你的婚礼吧?”他已经对阿润产生了疑问。下巴底下的我胡须偶尔在震颤。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阿润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非常的强烈,因为她之前有过一次。
“你家那口到底来不来了?”他冲着阿润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