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下雨了(第2页)
老夫人眼中带笑,嗔怪她:“胡说八道。”
“府中都忙着张罗,怎的就你跑我这儿来?”
“我帮不上什么忙,便想陪祖母说说话。”季毓浅扶着老夫人坐下,伸手斟茶递前,一边思量一边道。
“明日之后李妧儿便是我们家的人,但孙女还是忧心,怕不好相与,失了分寸。”
老夫人笑她:“去年你们还一同打仗,你回来跟我说妧儿是个好相与的,身为太子之女却做的一手好菜,你们之前不还时常约着去挑花细。”
“倒不是妧儿不好相与。”季毓浅轻声道,“孙女是怕太子不好相与,陛下不好相与。”
此话一出,一室静谧。徒余炉上沸水咕嘟咕嘟作响。
老夫人神色如常,摆手让屋里人都退了出去,轻啜了一口茶,道。
“这话你也敢说。”
“孙女只是忧心。”季毓浅抿唇,将心中所思缓缓道来。
“妧儿是太子独女,太子多宠爱她人尽皆知,陛下也知。如此嫁入我们家,还是嫁给了三弟,纵然陈国不拘嫡庶之分,但到底是我们高攀了。”
老夫人放下了杯盏,俨然道:“你的意思是……”
“若陛下有心,亦或太子有心,我们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层姻亲。被他人传言是太子一党倒也罢,若是陛下也因此忌惮……”
“浅浅,慎言。”老夫人道。
季毓浅言及此处,便打住了。前世便是如此,胤承侯府手握南疆兵权,又与太子结了姻亲,若是太子顺利继位,季家自然无虞。
但坏就坏在,太子几番做事平庸又野心肆起,引得皇帝不满。恰逢此时季家娶了李妧儿,皇帝更是忌惮,怀疑太子结党营私,而季家就是支持太子的党羽。
半年后太子被废,牵连季家被皇帝不喜,边疆几番恶战险些让季家儿郎全部折在南境,皇帝也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宽慰,并有收拢军权之意。
眼看着季家没落,靖王求娶季毓浅,救季家于水火,逼着胤承侯府站了队。
可恨当时她满心都是他,未曾觉得有何不对。
“祖母,万一呢。”季毓浅思及前世种种,她不能直言说出,只能旁敲侧击的,在老夫人心底留下一颗种子。
“季家也并非手握兵权就能屹立不倒,树大而招风,若真有那一日,我们也要早作打算才是。”
老夫人沉思良久,却道:“以前也没见你如此忧心。”
季毓浅来之前便想好了如何应对此问,真假参半的答:“孙女昨夜梦到,季家手握兵权遭陛下忌惮,被小人陷害谋逆叛国,季家儿郎战死沙场,京中侯府落得满门抄斩……”
她说的真切,言语间露出恐怯,老夫人看的心软,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不过是梦罢了。”
季毓浅看到老夫人眼底思绪,微微一叹。她早猜晓祖母不会轻易相信,便又道:“去年寒陵关一战,我军粮草走鲁河水路,中途却在怀平被水寇埋伏劫走,军中断粮三日,若非父亲抢了羌戎的粮草,我们险些都回不来。”
老夫人回想了片刻点头:“是有此事。”
季毓浅继续道:“可是去岁怀平流寇早被新上任的知府扫清了,陛下因此龙颜大悦特赏黄金百两。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水寇来?还恰好劫走了送至寒陵关的军粮?”
老夫人沉思,季毓浅拢袖斟满了两盏茶,提醒道。
“怀平知府梁卿为,是当年晋康侯举荐入仕的。”
晋康侯,是三皇子妃的娘家。
前世谁也未曾想过这些,直到后来轰动陈国上下的淮安一役,淮河又经水寇截粮,南蛮比起羌戎只强不弱,当下追击,使得季家战死三名大将,而胤承侯也在那一战身受重伤,新伤旧疾并发,再无法上战场。
事后季家嫡长子事觉蹊跷,彻查之下才知水寇是三皇子所为……
老夫人所经前朝今朝,年老却看得通透,闻言便知意,祖孙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抹凝重。
季家手握重兵,抵御南蛮羌戎,百姓只知季家军镇守陈国边境,是陈国的守护神。但季毓浅却知在这局中,季家是颗谁都想要的棋,前世的靖王、三皇子,不知藏在暗处的还有谁。
他们季家,早就深陷局中,身不由己了……
日落云际,只见风吹树梢,小佛堂前落了一地青叶,有人低喃。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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