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禇老夫人的年龄……

    算了。

    说谎就说谎吧。

    褚云莜闻言，用力点头，口中不停念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才想起来还未向公公和祖母行礼。

    抹了一把眼泪，先朝景国公行了个简礼：“媳妇过公公。”

    景国公“嗯”了声。

    他手中长刀已经被下人接走，放回去了。

    此时负着手，板着脸站在那里。

    褚云莜又朝禇老夫人行了礼，上前接替丫鬟扶过她，道：“祖母如何来这边了？”

    “还不是为了这俩孩子。”

    指指叶小棠和姜长泽。

    姜长泽礼貌欠身：“多谢曾外祖母搭救。”

    哪怕他知道就算禇老夫人不来，景国公也不可能真的为置一时之气，豁上全家人性命，他还是要道谢。

    因为这是他娘子搬来的“救兵”。

    听他跟着叶小棠一起喊“曾外祖母”，禇老夫人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来之前，褚云莜只听下人说了句“国公爷与摄政王在前面打起来了”，并不知所为何事。这会儿见大家平息了怒火，就想请众人去前厅就坐。

    主要是第一次见妹妹的女儿，她有好多话想问。

    可抬头瞧见公公那张阴沉的几乎滴出水的脸，她又拿不准公公是何心思，一时不知该不该留他们。

    景国公不是不通人情之人。

    暗暗叹了口气，道：“老夫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临走前，还没忘与禇老夫人打招呼：“就不陪老夫人了，让云莜多陪您说说话。”

    禇老夫人笑着道：“好。”

    景国公一走，景玥也道：“曾外祖母，母亲，我身体有些不适，也先告退了。”说完，福身朝众人行了个简礼，便也匆匆离开了。

    褚云轻嘀咕：“这孩子……”

    她还想让她与妹妹的女儿熟络熟络，如何就走了？

    叶小棠不想多留。

    单是认亲还好说，现在这种关系留下来实在尴尬。

    探询的目光望向姜长泽。

    姜长泽也想走。

    他摄政王这个身份，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万一在这里被捅出来，以小丫头的敏感程度，说不准又觉得他故意瞒她。还不如现在赶紧走，他好回去把还没来得及交待的事儿，全部给她交待清楚了。

    好过以后她从别人嘴里知道。

    眼神相交，一拍即合。

    叶小棠道：“今日冒昧前来实在不好久留，改日小棠再来看望姨母。”

    褚云莜是如今景家的当家主母，心思敏锐不亚于叶小棠。

    从到了这里她就觉得氛围不对。

    自家女儿未来夫婿与妹妹的女儿站在一起，加上公公的态度与女儿的情绪，她一琢磨就明白了。

    虽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似乎就是这么个事实。

    这些年来的境遇，磨就了她处事不惊的性情，笑着回道：“你一次到姨母家，这天又快黑了，怎么也要在家中用过晚膳再走吧。”

    姜长泽道：“不叨扰了国公府，我们回去还有事要办。”

    简单，干脆。

    亏叶小棠还在想怎么拒绝委婉一些。

    摄政王开口，褚云莜就不好再留了，眼见到了吃饭的点，她对着身后贴身丫鬟道：“膳房有刚做好的点心，你快去拿些来，给我外甥女儿带着回去吃。”

    丫鬟福福身，快步下去了。

    叶小棠不好再拒绝，道：“多谢姨母。”

    褚云莜看她的眼神，有着长辈发自内心的怜爱：“你与我客气什么？从小到大，姨母都没能为你做点什么。”

    叶小棠笑笑。

    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姨母看她的眼神，怜，多过于爱。

    想必是从衣服看出身，觉得她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没作解释，转而对禇老夫人道：“曾外祖母，今日害得你跟外孙女儿跑这一趟，外孙女儿送您回去吧？”

    禇老夫人：“你们走你们的，不必管我。”

    褚云莜：“放心吧，祖母这边有我，用过晚膳我亲自送祖母回府。”

    待侍女拿来点心，褚云莜亲自送叶小棠和姜长泽离开。

    走的是景府正门。

    在府门前，褚云莜拉着叶小棠的手叮嘱她多来府中坐坐，跟她讲讲她母亲褚云轻的事儿。

    叶小棠点头应下。

    一直走出国公府好远，叶小棠回头，还见褚云莜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下，抬着手的动作像是在抹眼泪。不知她是想起了自己同胞妹妹，还是感叹造化弄人。

    叶小棠也难过。

    这门亲戚，终于是不好走了。

    姜长泽见她闷声不语，将装着点心的食盒换到外侧手中，空出来的手揉了揉她发顶：“好了，别憋着不高兴了，以后你若是想与她们走动，我陪着你来便是。”

    叶小棠闷声道：“门第不同，还是算了。”

    他们是名门世家，她是一介村妇，上赶着来难免招人讨厌。

    景府很大。

    横跨了三条小巷，除了正门外，还有一个侧门，三个小门。

    两人路过其中一间侧门，刚好看到几个家丁围在门口殴打一个乞丐模样的人。

    “叫你别来，还敢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景国公府，不是市井街坊。”

    “再敢来这儿讨饭，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

    乞丐被打的捂着头瑟缩在墙角。

    好在那些家丁并没下死手，吓唬一番后，便不再理会他，从侧门回了府中。

    乞丐没走。

    抱着膝盖缩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是不是在哭。

    叶小棠想了想。

    拿过姜长泽手上食堂，走过去放到了乞丐跟前：“这里面有些点心，你要是饿了，便先拿来充饥吧。”

    乞丐抬起了头。

    头发和杂草泥污裹成一团，鸟窝似的顶在头顶，脸也脏的看不出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漆黑明亮，还有些……

    眼熟！

    叶小棠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

    “你是……陆俊奇？”

    陆俊才那个在皇家戏团学戏的弟弟？

    少年也认出了她。

    起身便跑。

    走的太急，怀中东西掉出来都没顾上捡。

    一溜烟儿跑出小巷，不见了。

    叶小棠：“……”

    为什么觉得他好像很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