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以左为尊。

    这便是将他放到主位上了。

    若是在京都，任何场面下姜长泽都不会推脱，今日不同，他只想低调的与叶小棠一同吃个年夜饭。坐到了那个位子上，难免成为众矢之的，推杯换盏的，怕是连句话都顾不上与叶小棠说。

    他淡淡一笑，道：“还是请家里长辈坐那儿吧。”

    言外之意，他一个晚辈不能坐那像儿。

    乔菀虽未向乔掌柜说起姜长泽身份，但乔掌柜经商多年，见多识广，单是姜长泽身上那股子浑然天成的气势，便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又谦让道：“姜公子是客，哪有让客人居于下位的道理？姜公子就别推脱了，此位非你莫属。”

    姜长泽正欲拒绝，乔菀插嘴道：“我爹爹说的是，乾州人好客，断没有让姜公子坐下位的道理。姜公司要是不坐下，我们就只能侯着。你再推脱，这一桌子菜可就要凉了。”

    叶小棠明白姜长泽的心思，给他使了个眼色。

    姜长泽只得点头道：“那就多谢乔掌柜了。”

    拉着叶小棠坐到了他身边。

    便是不躲不开这个位置，他也得让她家媳妇儿挨着他。

    乔菀见状，抢先坐到叶小棠另一侧的位子上：“我挨着小棠姐。”

    乔掌柜蹙眉：“没规矩。”

    乔菀“嘿嘿”一笑，撒娇道：“爹爹，都是咱们自家人，只有姜公子与小棠姐姐是客人，我就坐这里陪陪她嘛。”

    乔掌柜看了一眼叶小棠，见她没反对，也就不赶乔菀了。

    招呼着其他人都坐。

    本是家宴，有多年来形成的惯例与座次顺序，一屋子人很快都坐了下来。只余乔家两位夫人中间空着一个席位，应当是留给褚云轻的。

    叶小棠往那边看了眼。

    中间隔了姜长泽与乔掌柜，她想跟母亲说句话，估计都难。

    姜长泽瞧见了，凑近她耳边问道：“过会儿我就说不胜酒量，我们早些离开，去给母亲拜年。”

    叶小棠眸光一亮。

    这时，她听桌边有人发出惊叹声。

    抬眼间，只见母亲到了。

    时逢年节，母亲衣衫依然素淡，发间除了一支白玉簪，再无它物，浑身透出一种出世绝尘之气质。

    乔掌柜起身相迎。

    到了褚云轻身边，向众家人介绍道：“这位是禇夫人，这些年，是她一直在扶持着我们乔家的生意，是我们乔家的恩人。”

    乔家人规矩没有官宦之家多，但也都是知书达理的人。

    闻言，纷纷起身向褚云轻行礼。

    大人一起来，孩童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好一阵热闹。

    褚云轻欠身还过礼，对乔掌柜道：“乔大哥言重，若非你当年救我，我早就变成一抹黄土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小棠不免想起荒山之上那座坟茔，若非乔掌柜发了善心，里面那堆枯骨，便真是自己的母亲了。

    这时，褚云轻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忙笑了下，掩下那抹心疼。

    乔掌柜道：“大过年的不说这些。”

    引着她落在座。

    待众人坐定，排行老二的乔保道：“禇夫人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年，大哥如何现在请禇夫人出来？太怠慢了。”

    被弟弟指责，乔掌柜哈哈一笑：“禇夫人爱清静，不喜这些场合。”

    乔保身边孩童眼睛泛着亮光，奶奶糯糯的声音道：“那今日为何来了？是不是跟娟儿一样，想吃年夜饭了？”

    她父亲立刻喝住她：“娟儿不可无礼，还不向禇夫人赔罪。”

    娟儿被斥，瘪了嘴巴。

    褚云轻浅笑着道：“小孩子心思单纯，童言无忌，不碍事。”

    她父亲又提醒她：“禇夫人帮你开脱，你当如何？”

    娟儿眨着无辜的眼睛，站在只比她矮一点的桌边，双手作揖朝褚云轻行礼：“娟儿谢过禇娘娘。”

    “娘娘”是小孩儿对长辈的尊称。

    褚云轻笑了：“娟儿乖。”

    一个小插曲，无伤大雅，且缓和了氛围，那份因外人在场而带来的拘谨感被打破，众人面上表情都活络了起来。

    乔掌柜道：“姜公子与叶姑娘是禇夫人的女儿与女婿，年节过后，他们便接禇夫人回去了。今日这晚宴，除了年节，也是为禇夫人践行。”

    众人又是一惊。

    脸上写满才见到财神，财神就要走了的惋惜。

    娟儿又眨巴的漆黑懵懂的大眼睛，开了口：“娘娘是不喜欢这里吗？为什么才来就要走啊？”

    她父亲正要训斥她，叫她不要多话，叶小棠道：“因为娘娘离家许多年了，她也惦记家人，要回去看看了。”

    娟儿似懂非懂的点头。

    她父亲生怕她再多说，赶紧将她抱回座位上，让她安静下来。

    乔掌柜借着安静下来的机会，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人齐了，客套的话不多说，咱们吃饭吧。”

    众人回应：“好。”

    乔掌柜压低声音，嘱咐自家夫人：“照顾好禇夫人。”

    乔夫人点头：“老爷放心，定不会让禇夫人受了委屈。”

    褚云轻听到了，微微一笑：“乔大哥不用管我，我能吃的饱。”

    乔掌柜：“好。”

    端起面前酒盏，朝着众人举了举：“除夕之夜，团圆之时，能与禇夫人和家人一同过年，实是在下之幸，略备薄酒，还望禇夫人、姜公子不要嫌弃，吃好，喝好。”

    褚云轻道：“多谢乔大哥。”

    姜长泽也举起杯盏：“乔掌柜客气，大过年的，是我们叨扰了。”

    客套一番，纷纷举杯饮下。

    叶小棠小随着喝了一杯。

    放下杯子，乔菀凑近她耳边道：“小棠姐，他们喝他们的，一会我们出去玩吧？”

    叶小棠侧眸：“去哪儿？”

    乔菀：“每年除夕乾州府都会在府门前放烟火，就是那种飞到天上‘嘭’一声炸开的，特别好看。”

    叶小棠刚好也有话想问乔菀，遂答应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