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喧闹起来,看守自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被搅醒了美梦,眼神凶狠地就一把抽起放在脚下的藤鞭,气势汹汹地瞪过来。
严笙将视线从匈奴士兵身上移开,看向那名守卫,在他身后还靠着草垛躺着一位守兵,看起来吵闹声没有吵醒他,依旧沉沉地打着鼾声。
那名醒了的守兵,先是满腔怒火,正欲将藤鞭抽向俘虏,却骤然看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待看清她的面目才尴尬地放下将要挥舞起来的鞭子。
讨好地笑着行礼:“属下拜见郡主!”
严笙面色淡淡,看了眼已经渐渐安静下的俘虏,又收回目光看着伏跪在面前的士兵,眉头紧蹙,面色不悦。
“你每日用藤鞭抽打他们?”
那士兵听到这威严的女声,微微一颤,诚惶诚恐地低下头:“郡主恕罪!属下是怕他们生出逃跑的心思,才想着威慑他们一下,并非故意虐待战俘,郡主饶命……”
严笙闻言冷冷勾唇一笑,“威慑他们?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臣服吗?”
那些匈奴人,哪个看他的眼神不是痛恨,即使服气,那也不过是表面罢了。
“除了鞭打战俘,你是不是还不给饭,不给水?”
严笙看着那些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人,无不是面色不济,嘴唇干裂,想必是遭受了极严厉的折磨。
那守卫登时大惊失色,跪着不忿抱怨道:“郡主,这……军粮本就有限,要是给他们了,那将士们还吃什么?属下也是没有法子,他们日日吵闹,不吓唬他们就不会消停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严笙怔楞间想起,虽同为士兵,但各自的阵营却完全对立。
大梁的将士,是为击退匈奴,收复边疆;而匈奴的兵卒,却是为在位者的野心侵占他人家园。
虽说军令如山,也许这些匈奴人并不想打仗,但正如守兵所说,大梁的兵士行军本就不易,又有何能力来照顾这些身为敌人的匈奴人?
严笙心中微微一叹,到底是自己太过心软了。
“你且起来吧!这样的地方,军营里还有几处?”
守兵想了想,恭然答道:“还有三处。”
严笙点点头,转身的时候想要对守军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最后垂下眼睑,不作停留地离去。
严笙离开战俘牢,前往袁修的住处,天色墨黑,星垂大漠,墨影掌灯跟在身旁给她照路。
不久便走近了,隔着十余尺的距离,可以隐约看到一座帐前,一方土灰色石头,足有凳子那么高,在石头的旁边还长一丛茂盛的干草,已经发黄干枯了。
严笙偏头看了眼墨影,墨影会意,默默退了下去。
严笙屏息,放轻了脚步,守卫被冷初提前支走了,但严笙还是小心绕到了营帐后方,耳朵贴着帐壁听着里面的动静。
风声刮过耳畔,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暮色沉沉,四下寂寥无声,袁修究竟是睡了还是根本不在帐中?
严笙果断地绕到门口,掀开帐幔往里瞧了瞧,空无一人,竟真的不在帐中。
屋外的声响远远穿过帘子落入严笙耳中,她一凛,四下快速打量了一眼,目光立马看准一处靠墙的屏风,躲了进去。
而后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盯着门口,耳朵也竖了起来,凝神屏气好不让自己露出声响。
毕竟,袁修也是习武之人,她哪怕微微一松气,怕是会被他谨慎地察觉出来。
就那么片刻的时间,严笙却似乎等了许久,她目光一动不动,手上抓紧自己身上的披风,高度紧张之下,竟是后背隐隐沁出薄汗,就连手心也有些微微湿润。
但严笙还是很镇定的,除却精神紧绷下冒出的汗,身形不动分毫,屋子静默的连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终于,门口的声音消散了,应该是袁修与夜间值守巡视的士兵在说话,离得太远,隔着里外的距离,严笙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依稀能分辨出相互客套的语气。
外头的动静停下后,门帘便被掀起一角,寒风卷入,一人混杂着朔风进入,接着帘子被放下,隔绝了萧然寒风。
一双黑色足靴踏入视线内,严笙透过眼前的朦胧,看清了袁修。
他一身黑色常服,裹着黑色大氅,左手微微托着右臂,右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屈放在身前。
袁修进来后就坐在了书案前,上面整齐地叠放着纸张书卷,他拿起了临时搁在砚台上的墨笔,蘸了蘸墨汁。
墨汁是清透稀薄的,没有黏稠感,显然是刚磨的墨。
接着便看到他用伤臂,提笔在一旁铺好的纸上迅速写了几句,吹了吹未干透的墨迹,而后折起放入了一封信封里。
袁修将信放入衣内,走了出去。
看刚刚早已准备好的纸和墨,怕是袁修本就要写信,但临时有事,才耽搁片刻后回来。
严笙想也不想,立即猫着身子微微偏转身子,想要追上袁修,却在猝不及防间撞上一堵肉墙。
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