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暖朦朦胧胧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又已经大亮了。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儿的哭声,尖细又压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裹挟着一阵凉风卷进内室,冻了她一个激灵。
宋暖暖一时有些懵。
我不是跟着定山侯去看了选拔终场么?怎么又睡了过去?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冤枉?”外间传来苍擒冷笑的声音,“你都知道下毒了,还敢大言不惭地叫冤枉?”
嗯?
这是抓住肇事之人了?
宋暖暖支楞着听了两耳朵,被女孩儿的哭声闹得心烦,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但她又不想再接着躺下去,干脆推了被子坐起来,又取过一边的衣裳自己穿。
沈惜若在阴冷潮湿的柴房里,被看守着度过了一个难挨的夜晚,一大早便被提溜着见了不少她过去梦寐以求想要认识的大人物。刚刚,又被提溜到了定山侯的院子里。
她昨儿整晚没睡,绞尽脑汁想着要补救自己之前一时嘴快说出的真相,直到天蒙蒙亮,才想出一个头绪。
翻来覆去地说过几遍,看之前的人都被她哄住了,沈惜若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只要好好说,总还是能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她这样想着,但此刻对上定山侯,却只觉冷汗涔涔,“我,我是听说的。”
沈惜若垂着头,露出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又搬出她编好的那套说辞,“我那日是走错了路,正巧听见有人谋划着要给陛下下毒。我,我胆子小,身份又低微,想着要通风报信,却也见不到陛下……”
她自打重生之后,便极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又加上她会装能编,也不吝示弱,利用前世对这些世家子的了解,倒真叫她无往不利了一番。
那公主家的二姑娘,就被她哄住了两次。
“不是我要下毒,我只是想找机会提醒你们。”
然而,沈惜若不知道,她的话能哄住年少的世家子,能哄住惯以固定思维思考,觉得一个小姑娘而已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地方官,却哄不住那些风里来雨里去,在战场上历练过千百遍的将士。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何时于何地听说的?说话的人有几个?是男是女?有什么特征?”苍擒问道。
“我,我是刚到山青县的那天听到的。”
“说话的人有三个……不对,是两个。”
“应该是一男一女……不,不,应该是两个男人。”
沈惜若抓耳挠腮。
她只提前准备好了说辞,并未仔细设计过这些细节。之前见过的人们,也都没有问这么详细的。
此刻突然听到,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根据自己前世听说的,推敲着编出答案。
“呵,两个打算毒害陛下的男人密谈时恰好被你撞见?那你如何还能活着?”苍擒的问题一阵见血。
沈惜若答不出来。
她正面红耳赤,却突然听到“细细簌簌”一阵响动,紧接着,那自她出现就一直安静地坐在太师椅上的定山侯站了起来。
“侯爷。”苍擒微微低头,冲着沈筵清拱了拱手,“这女子,满口胡言。”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竟一个个说她没有问题。
“嗯。”沈筵清似是应了一声。
他朝着沈惜若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惜若余光盯着那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知晓自己这次的确看起来很可疑,但定山侯这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在这里就想要了结她吗?
这个时候,沈惜若终于想起来,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听说过的,关于定山侯的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这谪仙儿一般的人,性子并不如外头传的那么温和。毕竟定山侯常年带兵打仗,手底下的亡魂怕是早就数不清了。但定山侯最令人害怕的,是他审问人的手段。
即便是嘴再硬的死士,遇见了定山侯,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心只求速死。
我会被拷打吗?
定山侯会不会剥了我的皮?
沈惜若这般想着,额头的汗水越聚越多,她垂着头,汗水便大滴大滴砸在了地上。眼瞧着定山侯离她越来越近,几乎到了抬腿就可以踢到她的距离。
她急忙开口,声音颤颤巍巍,舌头也不如平时伶俐,“我,我……”
定山侯确实越走越近,他那绣着精致纹路的皂靴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皂靴的主人并未在她身边停留,只是越过她,直直朝内室走去了。
沈惜若有些茫然。
她想到,刚刚听到的“细细簌簌”的声音,也是由内室发出来的。
这屋子里还有人?
沈筵清才走进内室,就看到一脸纠结的小姑娘,正皱着眉头,努力和衣衫做着斗争。
似乎被气得极了,小姑娘的脸都鼓成了包子的模样,杏眼湿漉漉的,耳尖和脖颈也都带上了微微的红。
“怎么自己在穿衣裳?”
这话自然不是对沈惜若说的。
而是对着屋子内的另外一人。
沈惜若便想起昨儿傍晚,自己看到的,被定山侯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但这都已经过去一晚了呀,小姑娘竟然还在定山侯的院子里么?
不,不对,小姑娘昨晚是宿在定山侯的床榻上了!
站在床榻边的宋暖暖听了问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找不到银朱。”
往日里,都是银朱伺候她穿衣的。
可是银朱不在屋子里,外间又在审问,她也不好意思出声唤人。
只是没想到,这衣裳竟然这般难缠。她都折腾了好半晌,竟然也只给自己披上了一层。
“你可以唤我的。”沈筵清朝着小姑娘走近了几步。
宋暖暖眨巴着眼睛,“唤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能为我穿衣?”
“有何不可?”沈筵清似乎笑了。
沈惜若听着便有些恍惚。
在她的印象中,定山侯是极少笑的。那张俊绝人寰的脸,只要出现在人前,即便是面无表情,也能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可这样令人向往的定山侯,竟然有一日也会专程对一个小姑娘露出笑容!
“哎呀,你弄错了,都勒到我了。”内室传来小姑娘娇气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