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冒出了一句:“医生的话不听,那还来医院看什么病。”
周晓蕾笑了声:“哎,妈,你这话说得好。”
老人家笑眯眯道:“是吧?”
周晓蕾说:“妈,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点。”
周晓蕾附身,准备去拿床头柜旁的热水瓶,她没找到,抬头去看梁蔚:“哎,蔚蔚,你看到热水瓶了吗?”
梁蔚:“小姨,热水瓶刚才让我给摔了,我现在下去到便利店去买新的。”
周晓蕾直起腰,关心道:“怎么摔了,那你烫着了没?”
梁蔚摇头:“我没事,我现在下去买,顺便买两瓶矿泉水上来。”
邻床阿姨出声:“我这暖水壶还有水,你先倒点给老太太喝。”
梁蔚出了病房,护士台前的热水瓶内胆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大理石瓷砖也被拖了一遍,光可鉴人。
刚才的那一场混乱好像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境,梁蔚低头,抬手碰了碰刚才被陈鹤森指尖触碰到的手腕,似乎那点温度还残留在肌肤间。
梁蔚思绪收拢。
梁蔚到了楼下,挑了个质量比较贵的热水壶,又去隔壁的药店买了烫伤膏。先前热水瓶砸到地上,还是有些许热水溅到她的手背,此刻虎口除微微泛红,还有淡淡烧灼的疼意,密密麻麻漫上来,不过还能忍受。
梁蔚买了烫伤膏和热水瓶回去,周晓蕾说:“你回来了,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梁蔚掏出手机一看,屏幕是黑的,按了开关键也没反应:“没电了。”
周晓蕾说:“陈医生刚才来过了,拿了个新的热水瓶和烫伤膏给你。”
梁蔚微微一怔。
周晓蕾走过来,要去看她的手:“哪里烫伤了?”
梁蔚缩回了手:“没事,就被热水溅到一点,没什么大事。”
周晓蕾把药膏递给她:“赶紧涂药。”
第39章 谢什么?
梁蔚接过药膏, 周晓蕾也没多问,拿了新买的热水瓶到了外头去冲洗干净。
姥姥语气责备:“你这孩子被烫到了,还不赶紧拿药涂, 疼不疼啊?”
“没事,就溅到一点点。”
“要不要姥姥帮你涂啊?”
“我自己来就行了。”
梁蔚在硬板床坐下, 拆开纸盒,拿出药膏, 挤了点在手上,淡淡的药膏味盈满鼻息。心里却疑惑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手被烫到的?
姥姥夸道:“这陈医生人还挺好的, 还会给你买烫伤膏, 现在的男生这么细心的不多了。”
梁蔚涂完药膏, 又倒了点鱼汤,喂姥姥喝。姥姥喝了两口, 接过她手里的碗和汤勺:“我自己来吧,你手还疼着呢。”
梁蔚笑说:“涂了药膏也不痛。”
姥姥:“等姥姥出院,你得请你陈医生吃一顿饭。虽然你们是同班同学, 但人也没有帮忙我们的义务。这转院和做手术的事儿,也多亏了他, 得好好谢谢人家。”
梁蔚应声:“我知道了。”
姥姥又说:“晚上你小姨陪我就行,你回去休息。”
梁蔚看了眼充了百分之三十的手机,想了想, 还是登录微信,点开陈鹤森的头像。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停在姥姥转来六院的那一天。
梁蔚手指在输入框里打字, 发了个谢谢两个字。她握着手机等了一分钟,他没回复,估计是在忙。
姥姥刚喝完一碗鱼汤, 梁蔚又给姥姥倒了一碗,哄着姥姥家喝下。她再拿去手机,两人的聊天界面有了新消息。
CHS:谢什么?
梁蔚咬着唇,发了条信息。
梁蔚:谢谢你的药膏和热水瓶。
CHS:药涂了没?
梁蔚:涂了。
接下来,他又没再回复。梁蔚放下手机,周晓蕾洗完热水瓶进来:“蔚蔚,你早点回去吧,我看这天有点黑,估计等会要下雨了。”
梁蔚扭头看了眼窗外,一道白色的闪电贯穿云层。梁蔚拔了手机充电线,把姥姥喝完的保温桶拿在手里:“那我先走了,小姨。”
“赶紧回去吧。”
梁蔚乘坐电梯下楼,没想到刚走到住院部大门。一道惊雷轰隆响起,顷刻间密密匝匝的雨珠就砸了下来,雨声如滚珠子。
梁蔚心里叹口气,雨丝被风裹挟着往大厅里吹来,她小腿感到一丝凉意,梁蔚往大厅里站了站,正想要不晚上不回去算了,和小姨将就着睡一晚,忽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没带伞?”
梁蔚回头,是陈鹤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的。梁蔚点点头,陈鹤森扬了扬手里的黑色雨伞:“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蔚眼里露出明显的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鹤森说,“我今晚没班,现在也准备回去。”
陈鹤森撑开雨伞,梁蔚杵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走进了他的伞下。他的伞很大,容纳两个人还绰绰有余。鼻息间闻到女生身上的一缕清雅的馨香,淡淡的味道,陈鹤森眸光微动。
雨珠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清晰入耳,梁蔚庆幸雨声够大,掩住了她的心跳声。
陈鹤森清咳一声:“刚才在交班,没看手机。”
他是指后来没回她的微信的事儿。
梁蔚抬头看他:“没事。”
陈鹤森的车就停在住院部的露天停车场,不算太远,短短几步路,似乎格外漫长。陈鹤森从外套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下,他的车灯闪了闪。
陈鹤森撑着伞一直把她送到副驾驶座,替她打开车门,梁蔚钻了进去,车门被他从外头关上,连风和雨都一并隔绝在外。
陈鹤森拿着伞,绕过车头,从另一侧收了伞,上了驾驶座。
梁蔚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他被雨打湿的肩头,她有片刻的失神。陈鹤森关上车门,对上她的眼眸:“怎么了?”
梁蔚别开眼:“没什么。”
陈鹤森把车子开出停车场:“还是上回那个地址?”
梁蔚点点头,又说:“下午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陈鹤森侧了侧眸,声音带着笑意:“吓着你了?”
梁蔚:“还好,虽然新闻里常看到这类新闻,但一次见到,还是有点意外。”
陈鹤森笑笑:“这事在急诊科最常见,门诊部还是算少的了。今天这个病人是杨鑫做的手术,就是被打的那个医生,病人脚踝骨骨折,做完手术只要好好调理基本没问题,但人家不听,所以导致现在伤口肿胀,来找医生的麻烦。”
梁蔚说:“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申请医疗事故鉴定再看。”
梁蔚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陈鹤森似乎洞察到她的心思,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碰见这种事?”
梁蔚点了点头。
陈鹤森手指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碰过一次,不过遇到这种事,院里有规定,医生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口。你有没有观察过急诊处病人坐的椅子?”
梁蔚拧眉回想了下:“好像都是被链子锁着。”
陈鹤森嗯了一声,缓缓道:“这是当时有位医生被家属拿椅子砸伤脑袋后,医生抗议,院方的领导才让人把椅子用链子锁着。这事《急诊故事》的纪录片也播过,你看过这档节目吗?”
梁蔚:“看过。”
陈鹤森笑了笑:“现在人都调侃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们同事之间偶尔遇到这种事,也会开玩笑后悔学医什么。但心里都清楚,再来一次的话,还是会选择学医。”
梁蔚顿了下:“那你遇到这类事,难道不会觉得心寒吗?”
“不会,这都是个人认知差异而造成的矛盾。任何一个职业都会遇到这种事,有不理智的病人,也有理解你的病人,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