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页)
乔千岩:“嗯。”
邢琛:“我担心你。”
乔千岩的眼睫颤动几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欲走。邢琛往前一步,将乔千岩整个人抱入怀中。
乔千岩连忙挣扎:“我身上全是灰。”
邢琛收紧胳膊,在他耳边道:“我不觉得脏。”
乔千岩僵直身体,没有推开邢琛,也没有回抱他,只一动不动地任邢琛抱了几分钟,好一会儿才微微往外挣脱:“我要洗澡了。”
乔千岩洗完澡出来,从柜子里掏出一套睡衣递给邢琛:“这是给客人准备的睡衣,全新的,没人穿过。你也累了,去洗个澡吧。”
邢琛接过睡衣,莞尔道:“我穿过了,以后你就不要给客人了。”
等到邢琛进浴室,乔千岩又从柜子里抱出被褥铺在沙发上,他打算把床留给邢琛。乔千岩本打算等邢琛出来后再睡,可他实在太累,一躺下就困得睡过去。
邢琛从浴室出来,看见沙发上睡着的乔千岩,走到他旁边。乔千岩身体蜷缩着,眉头还皱在一起,睡得极不踏实。
“千岩?”邢琛低声唤他。
乔千岩没反应。
邢琛掀开被子,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自己去睡沙发。沙发不长,邢琛若是伸直腿,脚就悬空了。他侧着身体弓起腿,用手臂枕着脑袋,透过月光看床上睡着的乔千岩。
邢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一个艺术品。五官轮廓,无一不透着美感,加上飞扬的神采,无论站在人群里,还是单独站在发言台上,都夺目得让人心荡神驰。
邢琛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人的眼睛,好看的双眼皮他也见过不少,唯独乔千岩的眼睛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极具个人风格的形状,双眼皮褶痕浅,眼睫却浓密,眼尾上挑,睁开眼清清亮亮的,眼周像化了妆一样。不,邢琛见过很多妆容精致的美女,没有谁能化出这种自带风流与清纯的矛盾体。单这双眼睛,谁都觉得该长在女孩脸上。可乔千岩高挺笔直的鼻子像剑鞘,属于男人的硬朗与锋芒,一下子中和了眼睛的艳丽。
邢琛一直没有仔细想过他是因为乔千岩长成这样才一见钟情,还是一见钟情后就爱上这种长相。邢琛工作多年,好看的人见过不少,俗话说丑人各自丑的有特色,但美人却多多少少有些相似的地方。可乔千岩这人就是那么绝,上天入地,你也见不到一个与他像的。
乔千岩早晨醒的很早,他昨晚过于忧心,睡觉都无法睡踏实,窗外的鸟声一响,他就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对面沙发上姿势扭曲的邢琛。乔千岩的大脑陷入短暂的停机。
邢琛像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雨,在乔千岩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被淋湿了。他们相处只短短几天,却已暧昧到极致。太快了,快到乔千岩根本不会信。
乔千岩蹑手蹑脚地出门,先是去看一看奶奶,然后才去厨房洗漱。
等到邢琛起床,乔千岩也做好早饭,平常这个时候,乔老太就该在院子里打太极,可今天直到现在都没醒。乔千岩去她房间,走到床边叫人。
连续喊了几声,老太太始终没动静。
乔千岩脑袋里嗡嗡响,他扭头对温那道:“快出门叫车!我送她去医院。”
邢琛走上前,想接过乔千岩怀里的老人,被他闪到一边,乔千岩没有看他,径直抱着奶奶往外走。
乔老太是医院的常客,每个月都要过来做检查,乔千岩抱着她进入大门,眼熟的护士立刻叫推车过来。护士将老太太推进去,乔千岩跟在后面,到病房门口被护士拦住:“我们要给病人做检查,请家属留步。”
邢琛走上前把乔千岩拉到一边,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他碰到乔千岩的手,凉得像一块冰。邢琛的手掌就搁在乔千岩肩膀上,他清楚地感觉到乔千岩在颤抖。邢琛面对着乔千岩蹲下,双手覆在乔千岩的手背上,看着他的眼睛道:“不会有事的。别怕。”
邢琛的声音有让人安定的力量,而且这些日子,邢琛总是在乔千岩惊惧时从天而降,将他带离。乔千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手握住邢琛,颤声道:“……对。”
邢琛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乔千岩身上,然后握住乔千岩的手坐在旁边,大拇指一直揉着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在一遍遍抚摸乔千岩拧成一团的心。
邢琛虽理解乔千岩对至亲的感情,但他从乔千岩的反应里嗅出不安的感觉。乔千岩似乎将老人当成生命里唯一的意义,他的工作他的生活都是围绕老太太,那如果将来老人去世,他怎么办?他的心理会不会崩溃?
过了一会儿,医生从病房里出来。
“老太太昨天应该是多吃了一份药才会昏睡的。没有大问题。”
乔千岩知道奶奶的病症,以往犯病后容易失眠,吃药效果时灵时不灵,昨晚她可能半夜睡不着,自己偷偷吃了颗药。奶奶是一个神经有问题的病人,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平日不出门,做任何事都要问问他,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可总会有一时糊涂的时候。
乔千岩能怪她吗?他说不出责怪的话。
邢琛问道:“那老人家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中午之前就会醒过来。”
乔千岩:“我现在能带她回去吗?她醒后看见是医院,会难受的。”
医生点点头。
邢琛和乔千岩一起走进病房,邢琛拦住乔千岩:“我来抱,你去门口叫车。”
乔千岩还记得上次邢琛送自己来医院,连医院的床单都不愿意碰,他欲反对,邢琛却抓住他的手臂,带着笑道:“我不是要向你献殷勤,实在是看你早上抱奶奶很吃力,万一摔着她,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
又是这种不正经的语气……
乔千岩抿抿嘴,先一步出医院去叫车了。
温那见三人回来,连忙跑过来问老太太的情况,得知没有大碍时才放下心。
安顿好奶奶,乔千岩和邢琛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看着邢琛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邢琛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快要伸到乔千岩脚下,他仰着头淡笑:“这么快就想赶我走?”
乔千岩退后几步坐到床上,懒洋洋道:“今天是返程高峰期,估计你买不着车票了。”
邢琛也靠在沙发上伸懒腰:“那正好,我多留一天。”
乔千岩:“你的工作呢?”
邢琛:“不在乎这一两天。”
乔千岩啧了一声:“尸位素餐。”
邢琛抚摸肚子:“我两顿饭没吃了,哪里对得起你的评价。”
乔千岩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压根忘了吃饭的事,经邢琛一提醒,自己也觉得饿了。他起身往厨房去:“等一等,我去做点吃的。”
两人都很饿,乔千岩不打算炒菜了,就切点腊肠和青菜煮挂面。
邢琛自然不会当甩手掌柜,他趁乔千岩洗青菜,自己拿了刀和案板切腊肠。
“你知道吗?我爸回到安城还在念叨奶奶做的腊肠太好吃了。”
乔千岩:“是吗?那等你回去,带点腊肠给他们。奶奶每年都做很多,我们两个人吃不了多少。”
邢琛笑道:“那行,我突然跑出来不上班,回去就说给他要特产来了,免得他骂我。”
乔千岩直接拆穿他:“他会骂你吗?依我看,你爸妈都不敢说你什么。”
邢琛心道这倒没错。前些年父亲还当权的时候,自己在他面前总是被教训的角色,后来邢琛磨炼出来,父亲也逐渐退居二线,他行事便全凭自己,父母都不再过问了。
乔千岩煮好面条盛出来摆在院子里,又从柜子里端出一叠花生米和一叠酱菜。邢琛入座,看着桌子上简单的饭菜,再看看对面的人,突然觉得这种日子过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让人生出几丝留恋的情绪。
到了下午,客栈里的旅客纷纷办退房离店。邢琛坐在乔千岩旁边帮忙,稍一瞥眼,看到电脑的账务页面。邢琛虽然不搞财务,但是对单位和许多企业用的账务软件都知道,因为他母亲之前就是注册会计师,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干了二十多年。
乔千岩所用的记账软件,压根不是一家只有八间房的小客栈需要用的。有过工作经验的人都知道,往往在用惯了专业和学术的办法去处理工作后,再遇到小问题,思维也会首先选择自己习惯的操作模式,即便有点高射炮打蚊子的意思。
邢琛想起当年乔千岩所在的正是商学院。
“如果我没记错,这套软件一般是月营业额过百万的公司才会使用的。”邢琛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人,如果遮遮掩掩地问,不出两句就会被乔千岩听出来,倒不如单刀直入。
乔千岩有些意外:“你也懂财务吗?”
邢琛:“我母亲做了二十多年的审计。”
乔千岩敲键盘的手顿了顿,紧抿的嘴角向后微动,几秒钟后道:“原来如此。”
邢琛看出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脸上换了认真的表情,温声道:“如果我问你原因,你会说吗?”
乔千岩看着电脑屏幕,没有做声。
邢琛要问什么,乔千岩自然清楚。任何人稍微知道一点他的过去,在遇到现在的他时,都会想问一句为什么。
乔千岩偏头看他:“我不想编故事骗你,所以我不会说。”
邢琛望着他的眼睛,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调:“我明白。当然如果我现在说那些事不重要,未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经历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有权利说重不重要。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个你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乔千岩:“什么?”
邢琛看看窗外道:“你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乔千岩不假思索:“会。”
这个答案对邢琛来说喜忧参半,乔千岩不会消失与乔千岩不会跟他走,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倒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邢琛勾唇看他:“那我以后常来。”
乔千岩面无表情道:“如果有需要,可以办会员,给你留一间房,随时来住都有。”
邢琛笑道:“不必浪费,在你房里给我留个沙发就行。”
乔千岩权当没听见。
邢琛见好就收,摸出手机给小徐打电话,让他定车票。
“明天上午?不行,改到下午吧。”
“下午一点?下午还有哪几趟?”
“那就要下午六点多那趟的。晚什么晚,到安城才夜里十点。”
乔千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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