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开口,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咯咯作响的关节出卖了醒夜的心情。
太后阴戾的眼神对上醒夜温和清澈的眸光,一寒一暖,在空气中激发出无名的火光。
对于七年前的事,醒夜不是记不起来,他只是不想计较,生在皇家他已经很安分守己了,可就是这份安分守己让他陷入了七年前那场阴谋争夺战中,得到和失去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选择沉默选择不计较,只是不想天下大乱而已,但此番太后点名挑衅他,彻底触发了他的底线。
素淡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醒夜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七年前醒夜的身手他早就见识过,他这个温柔安静的皇弟一旦动起真格来可是会要人命的,同时他也知道,太后是故意激他的,戳他的痛处让他难以忍受而选择撕破脸先行动手,素淡瞄上太后得意地眼神,心下暗骂道:好一个毒辣的奸猾太后啊。
僵持间,杀气渐浓,素淡大感不妙,沉默间不断向醒夜使眼色。
——喂喂喂,现在可不是咱们先动手的时候,要是咱们先动手,就真的是忤逆罪了,那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我等了。
——醒夜,你千万不可以踩进老狐狸设下的圈套啊。
“哈哈哈……”就在气氛冷到冰点的时候,坐在太后身旁的皇帝突然开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拉过老太监身后的侍女,那个侍女手上也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置的是匕首和白绫,皇帝一手拿匕首一手拿白绫笑着解释道:“二位皇弟别紧张,母后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而已。”
“玩笑吗?”醒夜似乎不太领情。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三皇弟不必认真,这次太妃寿宴除了要庆祝太妃生辰,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几位皇弟招来商量一些重要的事呢。”
皇帝开口之后,在座的几位并没有急于接口,他们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边打量他人的表情,一边等待他人接话,于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状态。
素淡不断咀嚼皇帝的话,这皇帝只对女人感兴趣,七年来根本没有过问过朝政之事,此刻一开口就说什么商量重要的事情,实在是很可疑。
而醒夜认真地看着皇帝把玩匕首的姿态,一直以来他从不知道皇帝会武功,而且从小皇帝就对功夫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以前父皇举办的骑射比赛,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每次都装病不去,或者是射猎的时候躲在树上睡觉,平日连弓都拉不开的人,今日居然能把匕首玩得如此顺手,难道是深藏不露的缘故吗?
显然,太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把按上皇帝玩刀的手,狠狠地剜了皇帝一眼,皇帝顿时面红耳赤,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把头低了下去,想解释些什么,“母后,我……”
太后并未让皇帝说完,一把夺过皇帝手中的匕首,一脸微怒地盯着皇帝缓缓开口道:“既然皇儿开了口,那本宫就开门见山了。”
各怀心思的人们,沉寂吊住的心终于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开始沸腾起来。
“刚刚那些,还是这些,还有……”太后依次指过托盘里的东西,呈上来的,没呈上来的,“这些都是给皇家被赐死之人所准备的刑具。”
白绫、毒药、匕首,因为皇室之人的特殊身份,得以保留全尸的宽容死法。
可是这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心有忐忑,素淡和醒夜都没有开口追问,他们相信,就算他们不追问,太后这老狐狸也一定会给出合理的解释和答案。
如他们所料,太后继续开口道:“陶战之死,想必各位都清楚吧?”
陶战、陶影照之死,他们虽不是亲眼目睹,但也知晓其中的缘由,而谁之死恐怕也不是太后所关心的内容,这关键点必然在后头。
“我圣天朝人才济济,一个陶战倒下了必有下一个陶战前来接替,但不是人人都能胜任陶战这个位置的。”言语间,太后精明的眼睛在素淡和醒夜身上来回兜转,最后把目光停在素淡身上,“倘若原物璧还的话,本宫必会既往不咎的。”
略去太后能穿透人心的犀利目光,素淡耸肩无奈地微笑道:“恕臣愚钝,未能领会太后的深意。”素淡出奇温和地和太后对视,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太后落在素淡身上的目光迟迟未收回,死死地盯住一脸温和的素淡,眼底闪烁着肃杀的光芒,片刻后,才以笑缓解紧张的局面,笑着突转话锋,对着御花园花坛空地中垒砌的戏台子说道:“既然是寿宴,怎能没有喜庆的氛围呢。”
啪啪啪,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快速的拍掌,戏台子上垂挂的幕帘被揭起,幕帘后的乐师们奏起了乐曲,然后数位蒙面着桃红色舞裙的女子翩然登场,舞着流云袖吟着意境深远的曲词,“弹指挥间古稀年,鬓颜已是白云天……”
“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歌舞班子呢,要好好欣赏噢。”太后的话语堪比寓意深远的曲词。
素淡和醒夜齐齐朝戏台子上看去,那些在大寒天穿着暴露的女子们,扭着纤腰、舞着长袖,抖着香肩,边舞还边吟着所谓贺寿的曲词。
原本凝滞的空气因为舞姬们的登场而被搅得更加混乱,素淡他们对于太后突然转变的行为,不仅难以理解,一时间内也难以适应,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如果太后说赏戏,那本王就赏戏,本王就是要看看太后这老狐狸能给本王演一出什么戏来。
如此想着的素淡紧紧地盯着戏台子上的动静。
配合乐曲和词曲,舞姬们在戏台子上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一会儿长袖飞天犹如九天玄女下凡,一会翩然旋转犹如水仙掀起碧波荡漾,最后舞姬齐聚围成一个圆形,收拢长袖成伏跪之姿,然后等到曲调奏到高潮之际,围拢的舞姬纷纷舒腰抖袖,霎时,长袖如虹在空中交织出纷繁的花之图案,待长袖舞落之际,舞姬们又下腰拜迎,长袖曳地就像一朵盛开的花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奏乐声渐渐回落,原以为表演结束,可奏乐队伍中一曲箫声骤然响起,舞姬们随着箫声再次飞旋起舞,零零落落的长袖纠缠交织在一起,拉出一朵花蕊绽放之画面,而就在这花心中间,随着舞姬们抽出的长袖竟升起了一座莲花座,莲花座被舞姬的长袖一点一点拉起,待莲花座被拉得足够高的时候,素淡清楚的看见,一白衣女子盘坐在莲花之内,额头绘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姿态安详端庄,头顶好像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乍一眼看去,一定会以为是观世音降临人间了。
可素淡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观世音,盘在莲花中、闭目静坐的那个女人是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人,也是他想念了多年欲见却不得见之人。
素淡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女人,悠悠地喊了一声:“母妃——”激动而又兴奋的嗓音里包含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喜悦以及担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