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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两国议和已定,大梁城暂无兵危,永安郡王一家人已经返回了王府居住。
再没有万岁山那样高峻的地方可以远眺整个大梁城了,珠儿有点落寞。王府中最高的地方,便是这绣楼,推窗望去,也只能看到王府前后两三条街的景象。
市井中微微有了一点生气,街巷中开始有小贩四处活动了,各种悠长的叫卖又在巷弄中重新响起,却略略带着些拘谨不安。
冬至节在一片混乱中过去了,这一天,天子原该去青宫郊祭,但青宫却已被源军占据……腊八节也平平淡淡过去了,几座大庙也赊了五味粥,人们也捐了香油钱,但却没有半点节日的喜气,反而充满了悲怆哀伤。再来便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卖五色米食、花果、胶牙饧、箕豆等年节小食的商贩渐次多了起来,倒真像是预示着一个平安新年似的。
珠儿的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
自源军占了大梁府之后,便开始一点一点掏空这个城,开始是索要军械、马匹,再来便是检视府库,拘收文籍。先要走了三千女子劳军,后又将河东河北守臣、监司的亲属押往军中为质。因为和谈初步议定,赵国割让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给源国,源军唯恐河东、河北守臣不肯好好交割,便扣押了他们的家属。
前日,皇上又下了诏:“源军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德至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源军前之物,义当竭其所有,尽以犒军。今已差官遍行根括金银,切虑人户未能通知,尚有藏匿窖埋,致使本朝有亏信义,或敢如前埋藏,并行军法。”
家家户户,都要把金银全部缴纳出去,便是一根耳挖,一片金叶也不可留。
珠儿用手指搅弄着螺钿妆盒中那些细碎的宝石,嘴边浮现出淡淡笑容,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笑那些源国鞑子只知道金银价高,不知道珠玉的珍贵。笑自己昨日上缴黄金头面的时候,把上面镶嵌的宝石全部卸了下来,那些鞑子根本没看出来。笑皇上和朝臣,被人家这样予取予求,还在做着平安梦。更笑这一城的百姓,以为舍了身外之物,便能保住一身一命……
这些宝石也怪,被金子簇拥着的时候,看上去是那样的流光溢彩,此时孤零零的一个一个躺在那里,便显出几分丑陋陈黯来,看上去反倒是不如琉璃光彩夺目。
琉璃……流离……珠儿又想起许道长的话,心里一沉,左眼微微跳了起来。
“到底是左眼跳财?还是左眼跳灾?”珠儿越是回忆,越想不起来。突然见妆盒底部有一片残存的纯金花子,便拈了起来,贴在了眼皮上。似乎……好了一点,心,也安定了下来。
“小姐!香梅回府了,就在前面,你……你快去看看吧!”紫笑一边拭泪,一边说着,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母亲,怎么回事?”珠儿见父母都在,脸上尽是凄然之色,不禁心下惴惴。
王妃只是拭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