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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雪。
一节过后,便是一劫。
一大早,新宋门内神卫营被源军付之一炬,那是大梁禁军的军营。
昨日城上的那些伶人,一个不漏的全部留在了源军大营,被拘押看管起来。
新一轮需索又呈到了大梁府案头,这一次,主要是要人:“画工百人,医官二百人,诸般百戏一百人,教坊四百人,木匠五十人,竹瓦泥匠、石匠各三十人,走马打球弟子七人,鞍作十人,玉匠一百人,内臣五十人,街市弟子五十人,学士院待诏五人,筑球供奉五人,金银匠八十人,吏人五十人,八作务五十人,后苑作五十人,司天台官吏五十人,弟子帘前小唱二十人,杂戏一百五十人,舞旋弟子五十人,内家乐女、钧容班一百人并乐器,内官脚色,国子监书库官,太常寺官吏,秘书省书库官吏,后苑作官吏,五寺三监大夫,合台官吏,左司吏部官吏,鸿胪寺官吏,太医局官吏,市易务官吏,赵国开国登宝位赦书旧本,西夏国奏举书本,红笺纸,铜古器二万五千,酒一百担,米五百石,大牛车一千,油车二千,凉伞一千,贡茶三百斤,各色香料一百斤,太医局灵宝丹二万八千七百贴。”
颜启昊坐镇大梁府大堂,督责新一轮根括。
飞雪如羽,飘飘散落。
雪中,缓缓走来了两个人。一个,一身衮服,外罩玄狐大氅,正是赵帝康衍,另一个,赭色襕衫,头戴貂蝉笼巾,齿白唇红,看上去像是个宦官。
两个人,在源兵的引导下,进入崇王大帐。
一入帐中,一股热气袭来,炭气、酒气、膻骚的体气扑面而来,康衍不自觉地以袖掩口。那宦官上前半步,轻轻帮康衍宽了外面的大氅,略折了折,放在怀中抱着。
主位上,坐着一身亲王朝服的颜鲁虎,两旁杂坐的,尽是源军大小军官。在颜鲁虎身侧,有个盛装妇人,团衫,襜裙,耳畔垂着两条辫子,头上盘着高髻,正是源国装束。她脸上涂得一片姜黄,那是源国最时兴的“佛妆”,额上、面颊均贴满了花子,把五官遮掩得让人无从分辨。
自从一进门,康衍的眼睛就没离开这个妇人。
那妇人被康衍的目光注视得很不自在,一敛眉,一低首,用三根手指拈起案上金碗要饮酒掩饰,却没承想不太适应这种持碗方式,手一抖,酒撒了出来,琥珀色的酒液溅到秋香色的左衽上。那妇人更是慌张,瞥了一眼颜鲁虎,似乎要等他解围。
“瑶金……”康衍颤声唤道。
那妇人身子一抖,低低应了一声:“皇兄……”她正是康衍的幼妹,长公主鸾福帝姬康瑶金。
“你……”康衍双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哈哈!”颜鲁虎突然豪笑道,“令妹已经是本王的姬妾了,现今有了身孕,若能生下男孩,本王必奏请圣上,封为侧妃。”
康瑶金只一味低着头,似乎不看不听,便可以熬过这难堪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