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音见金郎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怕他裸着身子受了寒,忙随手抽出一件衣服丢给阿古:“快帮他穿上吧!”
阿古帮金郎披上衣服,金郎却捏着那衣服的两条系带不松手,口中喃喃:“是左衽的……”
“有什么关系……”阿古不解。
“凡敛死者,左衽,不纽。”金郎背书一般吟诵出这句话。
阿古只略略懂一点汉语,听不明白,困惑地看着颜音,颜音却沉下脸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交领左衽的花叶纹海青衣。
金郎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对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认错,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只轻轻去牵颜音的衣袖,蓦地看到自己皲裂泥污的手指,便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一滴泪,吧嗒一声,落在那敞开的衣襟上。
颜音长出了一口气,吩咐阿古道,“你帮他净净手,给他拿点吃的吧!”说完便背转身在行李中盲目翻找着,一言不发。
阿古拿过来的,只有两个干冷的胡饼而已。
“谢谢哥哥!”金郎双手接过胡饼,甜甜地道了一声谢,又转向颜音说道,“谢谢颜音哥哥!”
颜音这才缓过劲儿来,转过身淡淡说道:“吃吧。”
金郎双手捧着胡饼,凑在嘴边慢慢咬着,半天也没咬下多少来,那模样,倒像是嗑松子儿的小松鼠一般。
“怎么?咬不动?是不是换牙呢?”颜音笑道。
金郎重重点了点头。
“难怪不爱说话……”颜音又笑。
金郎腾地红了脸。
突然,匆匆一骑,从远处掠了过来,马上的人一身赵国装束,看样子是个内侍。
那人下了马,走到那些女子的大车近前,离着十来步的距离,微微一躬身,朗声说道,“传烁王钧旨,宗姬,宗女,女史,内夫人等,应庄敬自持,谨慎言行,不得离次取辱。”就这样一句话,那人稳稳地迈着步子,声调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徐,一辆车,一辆车的传了过去。
那人声音既不大,也不小,能让车内人听得清清楚楚,又不至于过于喧噪,引人注目,显见是很有分寸。甚至他站定的距离都经过了精心的推敲,离那些车既不远,又不近,不会近到让看押的源兵感觉到威胁,又不会远到让车内的人听不清楚。
车内的女子们刚刚吃过了饭,正是每天唯一一次放风的时间,但今天却不同,竟然没有一个人下车,所有的车内都安安静静的,甚至没有一个人挑开车帘向外张望。
“这是怎么回事?”颜音皱眉道。
“谁知道呢!”阿古懒洋洋地说道,“哼!都是阶下囚了,还摆出这王爷架子给谁看!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啊!我最烦那个什么烁王了,一副眼睛长到额头上的样子,等将来到了中都,一定要第一个在他脸上刺个奴字,看他还怎么傲气!”
“要在脸上刺字的吗?”颜音有些惊讶。
“大概是吧!之前灭了渤海国的时候,他们的宗室男丁都在脸上刺了字。”
“哦……”颜音有些怅然,愣了半晌才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去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