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大安殿,进入宣明门,已然来到了内廷,颜音突然伸出手来,轻轻牵了牵安述羽的衣袖。
安述羽低头看去,却见颜音面色微红,另一只手指着院子角落的茅厕。
安述羽跟颜音相处了这几日,已经清楚颜音的身子极弱,心肾两虚,小水频繁,当下便点了点头。
那茅厕是公用的,不同于寝殿中的恭房,虽然独门独户的隔成数间,但两侧板壁只有一人高,上面是联通的,左右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誓师还要祭天射柳吗?”
“那是自然,不然祖灵怎么能保佑我们打胜仗?”
“还是用活人献祭?”
“是啊,平常祭天射柳,是射柳枝,赢彩头,军民同乐,可这战前祭天射柳,则是一定要献祭活人。”
“那这次是谁?”
“自然是那个烁王康英,赵奴之中,以此人身份最为尊贵。”
“可听说他是个跛子,不是有讲究说,跛子、瞎子、聋哑都不能参与祭天吗?”
“那是说这些不全之人不能参与祭天典仪,并不是说不能作为祭品。”
这两个侍卫谈谈讲讲,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从茅厕中走出,却不想被一个小孩儿迎面拦住了去路。
“两位请留步,我有两句话要问两位。”颜音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但是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那两个侍卫一愣,见颜音身穿皇子服饰,也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口称:“不知小郎君有何吩咐。”
“请问……你们说的那个‘射柳’,到底是做什么?”
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微笑解释道:“这射柳是咱们大源旧俗,平常是在五月五日祭天大典之后举行,皇室亲贵,朝廷大员还有我们这些侍卫武官,都可以自愿参加。每个人在校场周围的柳树上,选定一条柳枝,系上一条写着自己名字的绦子,再把绦子上方的柳枝削去一小块树皮,然后从远处骑着马去射,要刚好在削去树皮的地方射断柳枝,然后纵马飞奔过去,接住下落的柳枝和羽箭,才算拔得头筹。”
另一个急忙补充,“这不仅需要准头,力气也要拿捏的恰到好处,要让羽箭刚好在射断柳枝之后力尽,才能纵马把柳枝和箭一起抄到手里。选择柳枝也很重要,太粗了自然容易射准,但是却不容易射断,太细了又容易被风吹起,导致失了准头。去年射柳,我便侥幸赢了,披红戴花骑着马绕场一周,那些围观的百姓欢声雷动。不仅得了皇上的赏赐,而且那些提亲的媒婆,险些没把我家门槛儿给踩平了!”
颜音听他们说了这许多也没说到自己要听的点子上,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自忍耐着,故作天真地问道:“那怎么又说献祭活人?”
“大战出兵之前,也要祭天,祭天之后还要射柳,不过此射柳不是彼射柳,这一次则是要射活人,通常是把擒来的对方探子、将领或者兵丁,绑在柱子上,凡是伍长以上官职的人,都要参与,当然也少不了亲贵大员。只不过这次的规则是不能射头脸、咽喉、胸口等要害部位,一人一箭,只管往四肢肚腹等不紧要处招呼,最后人被射得刺猬一般,却不会断气,要由我军主帅射最后一箭,把他了结掉,这样才能让上天先祖保佑我们此次出征顺利,大获全胜。”
安述羽见颜音这么久还不回来,便找了过来,刚刚走近,便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安述羽知道其中利害,忙拉着颜音便走,颜音也不挣扎,就那么踉跄着随着安述羽去了,脸上的表情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