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音儿,三哥好疼……三哥的腿大概是废了,身上也全是伤疤,很难看……你不会嫌弃三哥吧?”
“怎么会?三哥,音儿不会嫌弃你的,音儿自己……也不是什么完璧……”颜音的泪,止不住在眼眶打转。
之前颜音没察觉颜亭会有失心病征兆,只是因为全然没有往那边想,如今将颜亭的脉象和言谈一参酌,心中已经确定了六七分。这病,很难根治,即便是找到症结所在,也罕有治愈的病例。
“音儿,别哭……”颜亭挣扎着,用手帮颜音拭泪,“三哥已经替你报仇了,那几个畜生,被我困在荒岛上,他们饿极了,又抓不到那么多鱼虾,连芦根、蚯蚓也吃下肚,有个畜生想要游水逃命,被我亲手射死了,我又一把火烧了那岛上的芦苇,让他们连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只可惜大水来得太快,便宜他们了……”
颜音暗暗心惊,原来那一夜,不止颜亮吗?自己当时醉得不省人事,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三哥,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颜音颤声问道。
“那日我一见你面就觉得你心里有事,便着意打听,后来听你四弟说起你那晚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就安插了自己人在那畜生身边。他们几个喝醉了酒,说起了那晚的事。我得到禀报,当下便派亲兵扮作落单负伤的南赵元帅,将他们诱到了洪泽湖的孤岛上……”
颜亭的话,虽然勾起了颜音最不堪的回忆,但颜音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了,没有痛苦,没有羞耻,甚至不在意会不会被传扬出去,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三哥的病……只是忧心,当年那个教导自己,看护自己的三哥,像一座山一样始终让自己依靠的三哥,还能不能回来。
“你告诉三哥他们的形貌,三哥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不论有什么需用,都尽管跟三哥开口。”
“不要紧,三哥就算是脸上落了疤,也是最英俊的。”
“这次你必须给我学会游泳,你一天学不会,就一天不要上岸!”
“骑术一天不练,就会生疏,你可是三哥的徒弟,可不能丢三哥的脸。”
“不服气就快点长大,建功立业去!”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上不舒服,都来找三哥,让三哥帮你分担,三哥会永远在你后面支持你。谁欺负你了,你也只管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报仇!”
“三哥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绝不让你有半点危险。”
这样的话,才是三哥会说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三哥,从身到心,都软弱得像个孩子……
“亭儿……”颜启晟试探着迈了半步,轻轻唤了一声。
“啊——!”颜亭一声尖叫,身子一缩,抬手将床头瓷枕丢了出去。因颜亭病中无力,那瓷枕并没有被抛远,只是落在了床边地上,碎成了两半。瓷枕上“长乐未央”四个大字,被一条裂痕分成了“长未”和“乐央”,看上去甚为不吉。
颜音和戴子和忙伸手按住颜亭的身子,生怕他再剧烈活动,错动了骨骼。
颜启晟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怜是怒。
颜亭却把脸埋在床上,全身颤抖,不知是恐是惊。
气氛很是尴尬,颜音想劝颜启晟暂时回避,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未等开口,却见颜启晟缓缓转过身子,微微仰着头,稳稳踱入了内室。
有泪,自他脸上悄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