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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卷一):(28)(第2页)

    敢死队顶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冲向最后一道壕沟准备架桥。守在中段的弓兵把箭矢射得老高,最终几乎垂直落下。弩机改变目标,把移动掩体轰成木渣碎屑。但叛军还是源源不断。在吞月那一侧,他们将一组支撑圆木架在了沟上。

    吞月发动攻击,带领一支精挑细选的部队冲过壕沟。他的攻势异常猛烈,把叛军敢死队赶回了第二道壕沟。劫将毁掉敢死队的设备,继续攻击。这时,叛军调上一个人数众多的重装步兵方阵。吞月毁掉第二条沟上的栈桥,立即撤回阵中。

    叛军不为所动,重新架设桥梁,用步兵保护敢死队朝最后一条壕沟移动。风暴使的狙击队撤了回来。

    从中段发射的箭矢好似漫天鹅毛大雪,持续不断,密度均匀。这场面相当壮观。叛军部队如破堤洪水般涌入这个绞肉机。一条伤员组成的河流则朝反方向移动。到了第三道壕沟,敢死队都躲在掩体下面,祈祷挡箭牌不会被禁军轰碎。

    此时日头西斜,在汪洋血海中投下长长的黑影。我估计叛军已经损失了一万人,可连我们的边儿都没摸到。

    那一天,无论是劫将还是盟会都没有施展神通。夫人也未曾走出高塔。

    等待东方援军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日落时分,战事停止。我们吃了东西。叛军换上另一批人手填埋壕沟。他们拥有先前那批人马已经耗尽的精气神儿。叛军的策略显而易见。他们会不断换上预备队,把我们拖垮。

    黑夜是属于劫将的时间。他们的守势到此为止。

    起初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所以说不好是谁动的手。估计化身已经变换形态,溜进了敌军阵营。

    满天星辰被汹涌翻腾的浓云遮蔽。冷风席卷大地,势头渐强,呼啸不止。一群长有革质翅膀的东西乘风而来,是一臂长的飞蛇;它们的嘶叫声盖过了风暴喧腾。惊雷滚滚,电光烁烁,不断击毁敌军器械。光亮映出一群巨人,它们拖着沉重步伐从废石荒野靠近战场,像小孩扔球似地投掷巨石。有个家伙抄起一根架桥圆木,当作双头棒砸碎了许多攻城箭塔和坡道车。借着闪烁跃动的电光,可以看出它们由石头组成,那些玄武岩碎块聚拢起来,变作略具人形的东西,一个个奇形怪状、硕大无朋。

    大地震动。平原上有些地方放射出胆汁绿色的光芒。许多十尺长的橙色虫子在敌阵中蠕动,周身发亮,布满血红条纹。倾盆大雨和燃烧的硫黄从天而降。

    夜幕吐出许许多多恐怖之物:吃人的青蛙、杀人的昆虫,还有我们在泪雨天梯见识过的岩浆。这还只是几分钟内的景象。盟会随即做出反应,各种异相渐渐消散,不过有些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彻底化解。盟会始终没有进攻。劫将实在太过强大。

    到了午夜时分,一切都平息下来。叛军放弃了所有努力,只管在最远处的壕沟填土。暴雨变成绵绵不绝的大雨。它让叛军倍感痛苦,但并未造成实质伤害。我躺在兄弟们之间,入睡时脑子里还在想,能待在干燥的地方真是幸福。

    黎明。我终于看清了劫将们的杰作。尸横遍野,大都支离破碎。叛军花了整整一上午才清理完毕,然后继续进攻壕沟。

    团长从高塔接到命令。他把我们召集起来,“上面说,咱们昨天损失了化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当时的情况有些疑点。上头要咱们保持警惕。也就是说你,独眼,还有你们,地精和沉默。如果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赶紧通知高塔。明白吗?”法师们点点头。

    化身死了。肯定让对方费了不少工夫。

    “叛军损失什么重要人物了吗?”我问。

    “胡子、牧人、塔玛拉斯克。但他们可以被取代。化身不行。”

    流言四下涌动。据说盟会成员是被某种好似大猫的东西干掉的。它疾如闪电,力大无比,那些人空有一身法力也难以抵挡。还有几十名叛军高官成了它的牺牲品。

    我们想起在绿玉城碰到过类似的怪物。人们交头接耳。搜魂把邪兽用船带了回来。他用那怪物对付叛军来着?

    我觉得不是。这次攻击符合化身的风格,化身喜欢潜进敌军营地……

    独眼若有所思地走来走去,一副魂游身外的样子,甚至好几次撞到东西。他最终停下脚步,站在刚支好的伙房帐篷旁边,一拳捶向吊在帐篷上的火腿。

    他想通了。搜魂曾派邪兽潜入营堡,屠尽市政官一家老小,然后用个傀儡控制住绿玉城,没有花费夫人严重超支的资源。当时搜魂和化身还是铁哥们,对不对?

    他想通了杀死弟弟的到底是谁……但已经无法复仇了。

    那天他在营里来回乱转,捶了火腿好几拳。

    我随后找到渡鸦和宝贝儿。他们正在观战。我瞅了瞅化身的队伍。他的旗帜已经被换下。“渡鸦,那不是贾雷纳的旗号吗?”

    “对。”他说着啐了口唾沫。

    “化身不是坏人。作为劫将来说。”

    “作为劫将来说,他们都不算太坏。只要你别碍他们的事。”渡鸦看着高塔,又啐了口唾沫,“眼下什么情况,碎嘴?”

    “什么?”自打我们那次执行任务回来,他脾气一直不好。

    “这场表演意义何在?她干吗要这么干?”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我不知道。她又不会向我交底。”

    渡鸦皱起眉头,“不会?”好像他不相信我!他耸耸肩又说,“很想搞清楚。”

    “那是。”我看着宝贝儿。她被战斗彻底吸引住了,向渡鸦提出一连串问题。都不简单,感觉像是出自见习将官或是王子之口,总之是那些早晚要指挥大军的人。

    “她不应该留在更安全的地方吗?”我问,“我是说……”

    “哪儿?”渡鸦问道,“哪儿能比留在我身边更安全?”他语气生硬,狐疑地眯起眼睛。我吓了一跳,不再多问。

    他是嫉妒我成了宝贝儿的朋友吗?我不知道。有关渡鸦的一切都很奇怪。

    最远处的壕沟彻底消失,第二道沟槽也被填平夯实。叛军把剩下的箭塔和坡道车拉到我方炮火的攻击范围边缘。新的箭塔正在建造。新的掩体到处可见,每个后面都缩着不少人。

    叛军敢死队迎着无情箭雨,在最后一道壕沟上搭桥。反击一次次阻挠了修建行动,但他们总会卷土重来。下午三点,叛军已经造好第八座桥。

    大股步兵编队向前移动。他们拥过栈桥,进入箭雨风暴,胡乱攻击着我军前线,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在长枪、盾牌和利剑组成的高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尸体越堆越高,几乎填满了栈桥附近的壕沟,但他们还是不断冲锋。

    我认出几个在玫瑰城和王侯城见过的旗号。精锐部队上来了。

    他们跨过桥梁,整好队形,井然有序地步步进逼,向我军中部施加很大压力。在他们身后,第二道阵形正在集结,更强更深更宽。等整顿完毕,军官们引导它前进了几码,所有步兵都蹲在盾牌后面。

    敢死队推上活动掩体,组成简陋的栅栏。我们的重型火力集中射击掩体。壕沟后方,无数人把土石拉到特定位置。

    虽然底层部队是我方最不可靠的人马——我怀疑抽签时有作弊行为——但他们还是击退了叛军精锐。不过,胜利只让他们稍稍喘了口气,第二波大军随即攻来。

    我们的阵线出现了裂缝。如果有路可逃,很可能就此崩溃。北方军已经养成逃跑的习惯。但他们被困在那里,不可能攀上高高的护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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