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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白色的亚麻衣服,从老艾和副团长身边经过,径直向我走来。沉默加入了她。在她身后,是独眼、地精、摄踪和猎狗——蟾蜍杀手。他们四个身上还粘着路上的灰尘。
他们已经回来好几天了,而我竟然全然不知……
悬在头上的铡刀不知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我张着嘴,在原地愣了十几秒,然后才问:“怎么办?”我的声音又细又弱。
她抓起我的手,让我吃了一惊。“我赌输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你的人。实话实说吧。哎?”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目不转睛,然后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怎么了?”
“明白了一些事情。我丈夫的阴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也被利用了。他料到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天气的异常。他逮到渡鸦之后,又想了一计,就是让那个野丫头自己送上门……嗯,没错……跟我来。”
我的那些老战友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只是迷惑不解。
包围圈渐渐收紧。
夫人再次牵起我的手,把我领到先祖树底下。她轻声道:“让我们在你的见证之下归于和平。远古的神灵,你将要看到一个你熟悉的远古生物。”然后,她又对我说,“这世界上有很多古老的恶魔,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创世之初。它们没有那么强大,不像我丈夫或劫将那样吸引人们的注意。搜魂手下的一些恶魔甚至诞生在先祖树之前,它们与她葬在一起。我跟你说过,那些士兵死的惨状似曾相识。”
我站在斜阳血色的余晖中,一头雾水。她简直是在用尤齐特语讲话。
宝贝儿、沉默、独眼和地精向我们径直走来。老艾和副团长在离我们一箭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奇怪的是,摄踪和猎狗却藏在了人群中。
“发生了什么?”我一脸惊恐地手语道。
“我们也在问这个问题。自从地精、独眼和摄踪三人回来之后,我们从巨石那里得到的消息就变得杂乱无章了。地精和独眼也跟我讲述了你们的经历,跟你说的一致,当然,只是故事的前半部分一样,后面你们就兵分两路了。”
我瞥了一眼那两位老朋友,但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友情。他们的眼睛冰冷、呆滞,仿佛被另一个人控制了。
“有敌人。”老艾压低声音喊道。
两名劫将乘着两艘船型飞毯,在远方巡游,并没有靠近我们的打算。夫人的手动了动,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们离得太远,我辨别不出具体是谁。
“现在不止一方正在参与。”我说,“沉默,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要把我吓坏了。”
他打手语:“整个帝国的人都在传言,说你出卖了我们,说你带了一个难缠的家伙来刺杀宝贝儿,那家伙甚至可能是新劫将中的一员。”
我没忍住,咧着嘴笑了。伪造谣言的人胆子还是不够大。
我的笑让沉默相信了我,他太了解我了。之所以由他来监督我,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
宝贝儿也松了一口气,但独眼和地精都板着脸。
“沉默,这俩家伙怎么了?跟僵尸似的。”
“他们说你出卖了他们,说摄踪亲眼看到的,还说……”
“放屁!摄踪他妈的在哪里?把那王八蛋给我揪出来,让他当面跟我对质!”
光线越来越暗。那坨西红柿般的夕阳已经下了山。很快,天就会全黑。我后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痛。那棵树又要闹哪样?
我想到它,同时也感受到了它对这件事强烈的兴趣,并夹杂着一种梦幻般的愤怒。
突然间,巨石闪现在周围的各个角落,甚至是小溪另一侧浓密的灌木丛里。一声狗叫传来。沉默给老艾打了个手势,但我没看清,因为他正背对着我。老艾朝混乱跑去。
巨石形成一堵墙,追赶着什么,朝我们移来。哼,摄踪和猎狗。摄踪一脸茫然,杂种狗在巨石间乱窜,试图逃走,但巨石处处拦截。其他人不得不敏捷躲闪,生怕被巨石碾到脚掌。
巨石把猎狗和摄踪逼进那块荒地。杂种狗绝望地长吼了一声,夹着尾巴,藏到摄踪的影子里。他们离宝贝儿大概十英尺的距离。
“我的天啊。”夫人低语着,挤了挤我的手,用力之大,我差点叫了出来。
一场风暴从先祖树叮当作响的头发里诞生了。
巨大而猛烈,令人心惊胆战。它把我们所有人都吞没了,狂暴而迅猛,我们无从逃脱,只能咬牙忍受。身边的人和物开始扭曲变形,不过,离宝贝儿最近的那些人仍然保持原形。
摄踪尖叫起来,猎狗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狂吼。它们的变化最大,跟我上次乘鲲鲸西去时见到的一模一样。它们现了原形,变回了邪恶而残暴的恶魔本相。
夫人在风暴中喊了一句什么,虽然我没听清,但我能听出里面包含的兴奋。她确实认识这两个家伙。
我盯着她看。
她没有变形。
不可能啊。那个曾让我痴迷十五年的女人,真的就是眼前的这副形象?
猎狗冲进风暴中心,龇着锋利的毒牙,朝夫人扑来。它也认识她,想趁她在免疫结界里失去法力的时候消灭她。摄踪在它之后踉跄赶来,看上去跟人形的他一样愚钝。
先祖树狠狠抽下一根粗树枝,把猎狗扫向一旁,就跟我们用胳膊抵挡兔子的攻击一样。猎狗试了三次,败了三次。第四次的时候,先祖树用闪电击中了它,并把它甩出很远,落到小溪里。它身上冒着烟,抽搐了几下,然后爬起来,咆哮着逃进了沙漠里。
此时,摄踪又朝宝贝儿扑去。它抱起她,向西奔去。猎狗逃走后,摄踪自然成了我们的焦点。
先祖树虽然外形是树,但它却会说话,可以发出声音。珊瑚礁随着它的声音震动。荒地之外的士兵都捂上了耳朵,尖叫起来。我们离得比较近,声音反而没有那么折磨人。
我听不懂它说的什么,甚至不知道它用的是什么语言,我从来没有听人用过这种语言。不过,摄踪倒听懂了。它把宝贝儿放了下来,然后折身返回,走进风暴中心,站在先祖树面前。先祖树的声音捶打着它,震撼着它。它鞠了一躬,向老树致敬,臣服于它。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所有人都瘫软在地,包括夫人。不过,此时大家都还保有一丝意识。在最后微弱的光线里,在天空盘旋的劫将终于等到了最佳时机。他们先是后退,增加了速度,然后冲进了免疫结界,两人都发射了四支长矛,就是那种曾经用来对付鲲鲸的长矛。我坐在坚硬的土地上,一脸痴呆地看着,拉着他们目标的手。
夫人勉强地挤出一句话:“他们的占卜能力跟我一样强。”我仍然摸不到头脑。“我忽略了这一点。”
八支长矛俯冲下来。
先祖树再次发怒。
两个劫将的飞毯在空中四分五裂。
长矛在高空就爆了炸,没有一支落到地面。
落到地面的是那两个劫将。他们在空中画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落进了我们东侧的珊瑚礁密集区。然后,我们都瞌睡起来。我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地精和独眼两人三只眼睛里的呆滞消失了。
Chapter44苏醒
梦。无尽的梦。可怕的梦。将来某天,如果我能活那么久,如果我能在接下来的艰险中幸存下来,我可能会把这个梦记录下来。这是一个关于树神和它根下束缚的东西的故事。
不,我可能不会吧。我这一生的挣扎和恐惧已经足够记录了。而且树神的故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