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雄听得虎目含泪，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喃喃地道，“老朱印堂发黑，很是背运了一段日子，这会儿总算是遇上了命中贵人！”

    “朱兄，我刚刚与姜宜协商。我们需要还四万两银子，你与他回去后作作模样，挨上一顿板子，坐上三年两载的牢房就可以。”燕铁衣黑眸幽深，看向朱世雄不眨眼睛，“这样的结果你可以愿意接受？”

    朱世雄愣住了。随机反应过来，生怕我们误会，赶紧解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迟来的喜色这会儿才上脸，“原以为我老朱难逃一死，没料到居然遇上这等好事！挨板子坐班房算什么，只是……”

    “这四万两银子既是我答应的，自然不会让朱兄操心。”燕铁衣的脸上缓缓泛起一丝笑意。

    “这，这怎么可以？”朱世雄急得原地打转转，“原就让小兄弟操心了，怎么可以让你来代我还钱！漏子是我捅的，自该由我负责才是。”

    “可你又没钱！”忍不住插口。

    “是，”朱世雄站在原地尴尬地道，“老朱确实一穷二白……”

    “难不成你有富裕的朋友可借？”

    “这，”朱世雄脸都红了，“老朱平日独来独往，纵有朋友也是多赤贫，难有积蓄。”

    “那朱兄就不用再操心了。”燕铁衣接口。“若非朱兄以往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我也不会担下此事。”

    “要不，要不我再去干上一票？”朱世雄半天挤出一句。

    噗哧一声笑出来，“大胡子，你这边的案子还没结。若再惹上事儿，燕大哥可就真不好再向姜宜讨脸面了。”

    强盗的思维难不成都是直来直往的？

    朱世雄脸红似紫，“这倒是，这倒是！不能再让小兄弟为难了。”

    突然，他开了窍，“小兄弟到底是何方神圣？非但姜宜要给面子，就连这笔巨款也是随口说要垫？对了，小姑娘刚刚说自己姓杨，还说你姓燕，之前好像也听得你自报家门。”他努力回忆，“燕什么衣来着？”

    “燕铁衣。”好心提醒。

    朱世雄一拍脑门，“对了，燕铁衣，姑娘不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突然噎了回去。他凸瞪了双眼，大张着嘴，看着燕铁衣半天没回过气来。

    “朱兄似是听过？”燕铁衣微笑。

    “应该是没听过！”代朱世雄回答，“燕大哥瞧，大胡子都愣住了。一定是你声名不够响亮，人家不好意思说。”

    “确实是我的不是，”燕铁衣也认真地回答，“日后还是要好好努力才行！”

    “大当家！”朱世雄辛苦地喊出三个字，仿佛咽下了一个大火球般，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大当家，你就别拿老朱开涮了！”

    燕铁衣收住笑容，向朱世雄拱拱手，真诚地道：“朱兄，此番有缘相见，你可得给燕某一个愿意结交的理由。”

    朱世雄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啪”地一声响，听得我都有些缩脖子。“难怪早上坐在车里都能听到喜鹊在叫，原来福气在这里等着。”说着说着，他哈哈大笑，“大当家别给朱某撑脸面，今日若非大当家全力相助，老朱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肃颜整容，他恭敬一拜，“大当家，请受朱世雄一拜！”

    燕铁衣伸手将他扶起，“朱兄客气！”

    “能不能让我说句话？”小声提议。

    两人一并儿回头看向我。

    不好意思地道：“我渴了！”本来只是找水，没料却耽搁了这半天。

    之前已经渴得挠心挠肺，这会儿又说了老长的话，人都快干涸了。

    朱世雄长声大笑，“杨姑娘莫急，老朱瞧到姜宜留下的那匹马上似乎有水囊。这老鹰爪子虽狠，做事却是相当细心。”

    喜滋滋地跑过去一瞧，果然有一个鼓鼓的水囊，看模样还是没人用过的。

    旁边还有一袋干粮。

    ……

    姜宜做事果然是周道。

    想了想，又送过来，“燕大哥要不要？”

    燕铁衣接过水囊，打开闻了一下，随即又递了过来：“渴了就先喝。”

    本就是客气一下的，听得他这样说，喜笑颜开，略略避过身子便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足足喝了四分之一才住口。

    一旁的朱世雄有些目瞪口呆。见我坦率看过来，不知为何却尴尬了起来。“杨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好样的！好样的！”

    ……

    这是被嫌弃了？

    燕铁衣接过水囊也喝了几口，“朱兄莫再多说，免得被她记恨在心，定要说人连喝水都要装模作样，实是有辱斯文！”

    ……

    都几百年前的事，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本还想着跟大当家相处该得小心翼翼，”朱世雄嘿嘿直笑，“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轻松许多。”

    瞄了我一眼，燕铁衣笑道：“这丫头举止太过不拘小节，倒是让朱兄见笑。”

    “千万别！”朱世雄连连摆手，“大当家，您这可是错怪了杨姑娘。正是这般不做作才让老朱不再忐忑。大当家，你可是不知道，俺老朱是个粗人，就怕跟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人打交道。杨姑娘这样正好！”

    ……

    明明觉得被骂了，却是半天没办法反驳。

    索性一把将水囊又夺了过来，多喝了几口灭灭心头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