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头,只见杨树林背着个书包屁颠颠的朝着我跑了过来,我对着他招了招手:“杨树林你放学了啊?”
这几年,杨树林儿的身高就跟吃了激素药似的,蹭蹭地往上蹿,以前明明只比我高一个脚后跟,现在却足足比我高了一头半了。
“你出狱了啊?”杨树林跑到了身边,喘着粗气。
这话我不陌生,这几年杨树林他们把桑裁缝家比喻成监狱。
我点了点头:“嗯呐,我要跟着我家老太太回家了。”
“这下可好了!”杨树林笑了,“走吧,咱一起走。”
“啥一起啊?”跟在杨树林身边的薛小年撇了我一眼,随后就拉住了杨树林的袖子,“树林儿哥你忘了啊?你说今天要送我回家的……”
这几年,薛小年一直都和杨树林在一起上学放学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关系好,反正我就知道,只要有杨树林儿在的地方,准能搁后面看见薛小年的影子。
杨树林挠了挠头:“你和喜妹家不是挨着么?”
薛小年在原地跺脚:“我不要从西边走,我要从东边走,东边有池塘,风景好。”
杨树林拧眉看了看她:“你才多大啊?还风景好。”
薛小年眼皮子一番:“我就要从东边走。”
“可……”
“没事。”我对杨树林摆了摆手,“那你们俩走吧,我和我家老太太走。”说着,就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继续往家走。
杨树林在后面喊我:“苏喜妹,你别走啊!”
薛小年拉着杨树林往反方向走:“树林儿哥,她都走了,你就别喊了,陪我从东边走吧。”
身后渐渐没了动静,我估摸是薛小年和杨树林走远了,想着杨树林和薛小年背着书包的样子,我其实也挺刺挠的。
我琢磨反正我也不回桑裁缝家了,所以就小声试探:“老太太,我其实也想上学……”
“……”老太太没回答我。
我又问:“老太太,我想上学……”
等了半天老太太还是没回答我,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喜妹啊,也许你会怨我吧……不过怨了就怨了。”
这话是啥意思?
我不懂,可老太太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拉着我继续闷头往家走着。
“妈,我爸让你回家吃饭,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啊?”
“小年你懂点事儿,听点话,你先回家和你爸吃去,妈这边和金半仙有正事儿要办呢。”
不远处,有三个人,我和老太太走近一看,只见薛小年正站在一处十字路口,和李秋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呢。
薛小年拉着李秋菊的袖子,满脸的不耐烦:“啥正事儿啊,我爸说了,那是邪门歪道。”
蹲在地上的李秋菊就不乐意了:“哎,我说,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不能这么和金半仙说话!”
搁李秋菊身边蹲着的金半仙,像是根本就没听见薛小年的话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就顾着摆弄着自己面前堆着的一堆东西。
我仔细一瞧,只见金半仙面前的土地里,插着三根通白的白蜡烛,在那蜡烛的后面,摆着一个饭碗,碗里有一半的黑米一半的白米。
那金半仙眯着眼里,嘴皮子一动一动的,神叨叨的念着:“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
我拉了拉老太太的袖子:“老太太啊,金半仙这是干啥呢?”
老太太白了金半仙一眼,嘴皮子一掀,仨字:“爱啥啥!”
“哎呦,这不是杨婆婆么,咋今天这么闲呢?”听见我和老太太的声音,李秋菊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喜妹也在啊?咋的?那桑老头不要你了?”
我一愣,看着李秋菊脸上的冷笑,心里琢磨,这人今天吃错啥东西了?四年不见,刚见面说话就带刺?
老太太懒得搭理她,拉着我就要走:“家里还有事,就不搁这耽搁时间了。”
李秋菊拉着她家的薛小年,上前一步就挡住了老太太前面的路:“杨婆婆干啥这么着急啊?就不想看看金半仙是怎么将仙的?”
将仙?
我转身朝着还蹲在地上神叨叨的金半仙看了去,原来她捣鼓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是为了将仙啊?
可我听老太太说,将仙都是仙找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人找仙啊!
老太太的脸也跟着阴了:“乐啥啥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她李婶子,你乐意跟着凑热闹,不代表谁都愿意搁这喝西北风。”
李秋菊那画的又细又黑的眉毛一扬:“别人爱不爱看我是不知道,可我知道杨婆婆你一定不乐意看,谁不知道这十里八村就你一个将仙的?如今金半仙找着门路能自己请仙了,你肯定是怕别人抢了你饭碗。”
老太太似乎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了:“她李婶子,仙可不是说将就将的,你切记别光顾着看别人走旁门左道,自己个也栽进去。”
“妈,你看,杨婆婆也说这是旁门左道了吧?”薛小年撅着嘴,“回家吧,你可别在这里瞎跟着弄了!”
“你懂啥啊!”李秋菊拉紧了薛小年的手,“我都听金半仙说着,这次肯定能自己请仙上身,等金半仙将仙完了成了金大仙,你就是她第一次徒弟!”
薛小年急的跺脚:“妈!我不当什么徒弟!我要考大学,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