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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原本站在地上的薛木匠,被吓得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像是有啥东西要咬他似的,拼命的往后蹭。
“活,活……是不是活了?”
像是木头疙瘩似的薛小年终于有了反应,走到了我的身边,低头看着李秋菊,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小年啊,你和你妈说,让你妈好好的走吧。”薛木匠颤声喊着,“你告诉她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娶了,一定会好好的把你抚养成人。”
这场景,要是以往,我肯定会指着李秋菊说,薛小年你看,金鱼吐泡泡,你妈吐舌头。
但是现在,在经历了姥姥的离开之后,我不会再这么说了,别人家死人不是儿戏,我不能像是看笑话似的,说着那些我以为没啥事儿的荤话,戳着别人的骨头缝。
以前的我不会换位思考,但是现在我懂了,我就是这么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的,我知道这其中的滋味。
老太太拉过薛小年,叹了口气:“都别搁这添乱,面色无光,双眼翻白,这是去了有段时候了,舌头出来是嘴巴子送了。”
薛小年听了这话,又成了木头疙瘩。
薛木匠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了起来:“我,我就是冷不丁的接受不了……”
老太太没搭理他,一只手掐着李秋菊的下巴,一只手卷起了李秋菊的舌头,这么一推一送,把舌头又塞了进去,不过却没有马上松手,而是用自己破了的食指,在李秋菊的嘴巴上画了一个符。
“既然走了,就安安心心的上路,你放心,虽然不能按照以往的风俗厚葬你,但有我办你家的事儿,上路钱啥的肯定不会少了你一两。”
老太太松开了手,又低头看了看李秋菊,见她不再张开嘴巴,这才长吐出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子。
“该准备的东西也没啥,不过你记得上路钱要准备双份,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不多给鬼差点钱,就是到了下面,也会被为难的。”
“是,我知道了。”
“还有……”
老太太又交代了挺多东西,薛木匠一一记下之后,才拉着我出了薛木匠他家的门槛。
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站在屋子里,双眼无神的薛小年,只觉得那双空洞的眼里,有什么在悄悄变化着。
“人言可畏啊。”老太太一直到出了薛木匠家的院子,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都说人嘴两层皮,其实那就是两把刀,谁说吐沫星子杀不了人,吐沫星子才是最残忍的东西。”
“喜妹啊……”
“老太太,我想和你谈谈。”
薛木匠家的事情虽然很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我现在在意的,并非是他们家的事情。
老太太很显然知道我想想要和她谈什么,虽然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可刚一回到灵棚,就把我大舅和刘凤给支走了。
“妈……”大舅看着姥姥的棺材欲言又止。
刘凤好像还没缓过来似的,抱着大舅的胳膊,脸色发白。
老太太摆了摆手:“没事,你妈的事儿我心里有数,天也不早了,明儿个还要来人祭拜呢,你们回去睡吧。”
大舅其实还是想问什么,可是见老太太把话给说死了,身边的刘凤又一个劲儿的害怕,无奈之余,只能点了点头,带着刘凤出了灵棚。
灵棚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姥姥已经被安安稳稳的放回到了棺材里,棺材盖子也早就扣好了,可饶是如此,也遮不住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老太太又蹲在了火盆边上,开始给姥姥烧纸:“邓金枝啊,你搁下面好好的啊……”
我走过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别烧了,就是烧了,我姥也收不着。”
人都已经被打入阿鼻地狱了,还上哪里去收纸钱?
老太太握着纸钱的手紧了紧,五指翻白。
我说:“老太太,我姥到底是咋了的啊?我梦见了,都梦见了,梦见我姥现在搁下面受苦呢,老太太,你肯定是知道啥,那你告诉我,我姥为啥会变成那样啊?”
老太太还是不说话。
我就急了,死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腕:“老太太,您倒是说话啊,恶狗大仙托梦给我,说是我姥和他做过一个交易,说我姥的魂是她的,那是不是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就算我姥从阿鼻地狱熬出来之后,也不能投胎?”
老太太沉默着,火盆里晃动着的火光,一下一下照耀在她年迈的脸上。
“老太太,你倒是说话啊!”
“说啥说!”老太太扔掉了手中的纸钱,“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可是我……”
“就你知道的那么多,其他的你也别问了,就是问了,你也啥忙也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