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澈摇头。
祭仲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打我一拳,我定要咬你一口。看殷澈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表情,不免有点失望。
“吃饭了没?”
“?”祭仲一脑袋问号。
殷澈摸了摸肚皮,面无表情:“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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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殷澈和丽娘在祭仲府里,吃了睡,睡了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体重颇有扶摇直上的趋势。每到用餐时,殷澈便被丽娘用忧伤兼不忍的目光望着,到第四日的时候,殷澈终于忍不住了,坚定而认真地回望丽娘:“道理我都懂,但是,不能回郑宫去。”
丽娘是在问:王上为你急吐了血,你怎么能有心情吃得下东西呢?
你一点都不担心王上吗?
你真的忍心就这样走了吗?
殷澈没办法解释,只好一直坚强不屈地回望丽娘。
丽娘忍不住了,饭吃得差不多了,一转身踏出房门,似乎多看她一眼就能被气得短寿三年。
殷澈呼出一口气,简直要软倒在案桌前。
寤生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吐了血,然而王宫里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照料着,应当无妨。
宫里没出什么大事,说明防卫很好。
她走了,那个人,什么时候舍得动手呢?
忽然,脊背传来一阵剧痛。殷澈心里一惊,赶紧站起来,起身时带翻了几个碗碟也顾不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进了卧房,反锁了门,倒在榻上,将褥子胡乱团起一团,塞到嘴里,死死咬住,脸上挂了一脑门豆大的汗珠,却大气也不敢出,所有痛苦的闷哼都堵在喉咙里。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身上的痛楚散去,殷澈从榻上起身,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这是她第四次毒发。
视线渐渐清明,她抬起左手,将手腕上缠绕的黑色布带一圈圈解下来,露出雪白的里衣。撩起衣袖,一根黑中带紫的细线沿着血脉扩散开来,紫黑细线已经蔓延了大半个胳膊,像一层细密的蛛网,在细腻的皮肤下看起来分外恐怖。
随着她的心跳渐趋平稳,黑紫色的蛛网线条渐渐淡去,整个手臂恢复如常。
她捏了捏眉心,放下衣袖,慢吞吞绑着带子,一簇阳光透过窗柩照射在她白皙疲惫的脸上。
这是一种毒,名唤七日轮回。出自申国,配料考究,炼制手法更是严苛。七日轮回每七日毒发一次,毒发七轮过后,人就无力回天了。
第一次毒发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是周身有些酸痛,行军打仗之人,本来就比平常人更劳累,殷澈没当回事儿。第二次毒发,全身犹如被针扎般,密密麻麻全是疼痛,殷澈这才警觉起来,然而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请来经验丰富的老军医问诊,没人见过这种病症,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第三次毒发和第二次一样,来去匆匆,然而疼痛却没那么剧烈了。
似乎除了疼痛,没别的影响。
直到回到郑宫,请来太医问诊,太医跟她详细说明了次毒的来龙去脉。
殷澈明白了,不是疼痛减弱了,而是她的感官在逐步弱化,对疼痛的感觉没那么敏锐。听觉、嗅觉、视觉等一并弱化,以至于有刺客混进侍卫对中,她也一无所知,这才出现郑宫前刺杀的那一幕。
简单收拾了一下,殷澈就势躺下,脑袋枕着双臂,静待力竭的身体恢复。
这是第四次毒发,她还有二十一天的寿命。
恍惚中,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在耳边笑着。
她说:“你能给他挡下这一次,挡得了下一次吗?”
然后是利刃划破皮肤的剧痛传入神经。
殷澈忍痛从腹间拔出匕首,掷在地上,说:“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
女子咯咯直笑,妍丽的年轻女子面容渐渐变成形容枯槁的老妇模样,身形鬼影般后退:“我姐姐是朱雀山中庄的副庄主魅衣,我是庄主魅曲。这次的雇主给了上次三倍的价格,我只好亲自出手啦。”
老妇的脸立马又变成普通男子的面容,混在郑、卫混战的两军之中,再难觅其终迹,一句话轻轻送入她的耳中:“朱雀山庄的规矩,收了别人的钱,哪怕雇主死了,也要把事情办妥。”
殷澈从床榻上起身时,太阳西斜,老树在地面投下拉长的身影,钟漏声声。下人请她去用膳。
殷澈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丽娘责备她呢。
不过,堕落的日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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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悬上暗沉的夜幕时,一道黑影轻飘飘掠上郑王宫的朱墙,几个起落后消失在某座宫殿之后。
宫殿前,巡逻的侍卫面无表情,连落在地面上的脚步钝响似乎都是一致的。待人走后,殷澈从屋檐下弹出式半个身形,翻身上了房梁,飞身跃起,夜行衣轻轻割破空气,落在宫殿的屋檐上,对面就是武台殿。当了一年多的侍卫,她对郑宫的结构布局了如指掌。
有人走过来,殷澈一只脚勾着房檐,藏身进暗处,这是个绝佳的视线位置,别人看不到她,她却能将底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殿门半敞着,宫人进去,将捧着的药碗恭敬递到郑寤生面前:“王上,该用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