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稻妻哪里最美丽，那自然是稻妻城了。
至少，有雷电将军在，再怎么乱也不可能乱到这里。
“我调查过了，今天稻妻城内各大粮商，确实有大量粮食卖出的记录。”
一个小吃摊上，九条裟罗与苏哲面对面坐着，将回来之后收集到的情报与苏哲分享了一下。
这倒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不如说，正因为苏哲之前的推测，所以她才能查到这些。
如果苏哲不提醒她这点，恐怕她也不会在意。
毕竟稻妻这么大，每天流动的粮食数量多得很，若非有心留意，谁会注意到呢？
但这也说明了，所谓的招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其实这也是好事。”
苏哲低头吃着油豆腐，随口说了一句。
“好事？”
“嗯，反抗军会冒着风险来稻妻城采购粮食，这证明他们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毕竟要养活能够与幕府军抗衡的军队，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另外就是，那么多粮食能顺利从稻妻城运出去，光靠反抗军的人肯定不可能，你可以顺着这条线好好查查，说不定能揪出一两个内鬼什么的。”
九条裟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件事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反抗军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固然达到了，但稻妻城戒备森林，想要将那个数量的粮食运出去，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必定有人帮忙。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九条裟罗下意识问道。
“别急，等我吃完这碗油豆腐。”
“...”
看着苏哲面前摆着的几个空碗，九条裟罗嘴角微微一抽。
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胃口这么大？
不过想想也对，一个远离家乡的人...唉~平时应该连口热乎的饭都吃不上吧。
真是可怜。
想到这，九条裟罗决定耐心的等等。
俗话说要想留住一个人，首先要留住他的胃，嗯，八重堂的一本书里是这么说的。
等苏哲深刻体会了稻妻的美好，还怕不会留下来吗？
正想着，两名武士急急忙忙的从街道上跑过来。
“九条裟罗大人，将军让你立刻去天守阁！”
“将军？”九条裟罗微微一征，“有说什么事吗？”
“好像是有人提出了御前决斗！”
哗啦！
九条裟罗立刻站了起来。
“苏哲，我有事离开一下，晚点再找你！”
说完，九条裟罗便带着武士朝天守阁赶去。
“御前决斗？”
苏哲放下筷子，神色错愕。
...
噹噹噹噹噹！！！
稻妻城内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听说了吗？有人向将军大人发起了御前决斗申请！”
“嘶！到底是谁，居然敢做这种事？”
“不知道，好像是神之眼拥有者。”
“怪不得，眼狩令实行到今天，那些神之眼拥有者也快走投无路了吧，除非投靠反抗军，可那就是造反了。”
“但御前决斗失败的话，会被处死的吧？”
“你懂什么！死也要死得有尊严，那些神之眼拥有者，那个不是怪脾气？你看九条裟罗大人就...”
“梆梆梆！开门！天领奉行送温暖！”
御前决斗。
这是流传在稻妻的一种古老仪式，庄重而又残酷。
若胜利，可赢得绝境之下的转机。
若失败，将面临神罚，以凡人之躯，直面那雷霆的威光。
纵然神罚所斩下的‘无想一刀’，不会是雷电将军倾尽所能的一击，可在所有稻妻子民眼中，也绝对是凡人无法抵挡的。
也就是说，御前决斗一旦失败，其结局必定是死亡！
“见鬼了，谁这么大胆？”
跟随着人群朝天守阁移动，苏哲小心隐匿着气息，心中暗暗想到。
等靠近那边的时候，人群就被看守的天领奉行武士跟拦了下来。
“前面天守阁重地，禁止靠近！”
人群一片喧哗。
过了没多久，便见到在那天守阁的高台之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那里是天守阁修葺之时，特地用于展示武艺相关所用的地方。
此时此刻。
高台上一左一右站立，九条裟罗赫然在其中，而另一位，是一名身穿武士服的青年。
“是他！”
似乎有人认出了青年的身份。
“之前天领奉行抓捕他的时候，还发生过战斗。”
“明明躲过了追捕，为什么又要来这里呢？”
“或许，是想为‘他们’发出内心的声音吧。”
“反抗神灵的意志吗？”
人群中，苏哲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
眼狩令施行至今，那座千手百眼神像中镶嵌着一个又一个‘愿望’，最初他们面对神灵的决策，只是保持着沉默。
可如今，偶尔也会发出一声声的呐喊，以凡人之愿，对抗神灵的理念。
毫无疑问最后的结果都是以悲剧收场，可谁又能说都是无用挣扎呢？
胜负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要将自己心中的声音，传达给那位尊敬的神灵。
这种极具稻妻风格的‘哀’，在此刻的当下，苏哲感受十分强烈。
决斗开始了。
高台上，九条裟罗手持长弓射出一道道雷元素箭矢。
御前决斗，神圣而庄重，由雷电将军亲自见证，所以她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但对方实力显然也不弱。
太刀挥动，身经百炼的剑术流派随之而施展出来，刀光斩去的方向，同样有狂暴的雷元素汇聚。
轰隆！
雷与雷的正面碰撞，没有任何侥幸的，这是纯粹的力量比拼！
震撼的炸响声中，雷元素在空中扩散，化作肉眼可见的银蛇绽放。
雷光之下，九条裟罗脸色严峻，挥手打出一道咒术。
“雷霆召咒！”
雷电之力凝聚成势，朝着青年砸下。
但见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口中轻声喃喃：“还不够。”
唰！——
太刀破开雷光，朝着九条裟罗逼近。
后者目光一凛，身形快速朝后闪现出一段距离，随后拉弓，凝聚箭矢射出。
叮~
元素箭矢被快刀斩落。
两人的身影在高台上快速移动，紫色之电随着元素力量的扩散而逐渐覆盖整片空间。
“他好厉害啊。”
有武士惊叹道。
众人皆知，九条家养女九条裟罗武艺超然，深受将军大人信任。
能与她战到这种程度的，足以见得这位青年同样拥有不俗的实力。
可这样的人，为何要发起九死一生的御前决斗呢？
当众人的目光，触及到下方那座千手百眼神像时，冥冥之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高天之上是神灵的领域。
面对无法掌控的境遇时，人们总是喟叹自身的无力。
但在人生最陡峭的转折处，若有凡人的‘渴望’达到极致，神灵的视线便会投下。
当凡人发出意愿无法传达给神灵时，便总会有人愿意站出来，背负那些被夺去‘愿望’之人的期待前行，利用这种方法将心中所想传达给神。
只可惜，就算有这份觉悟，也不是所有人，能够成为那个打破困境的命运之人。
“还不够。”
雷光之中，青年依旧如是说道。
九条裟罗眉头一蹙，眼中煞气浮现，随着狂暴的雷元素凝聚，黑色鸦羽在身后舒展开来。
哗啦！——
鸦羽绽放出的，还有庞大的元素之力，在九条裟罗的控制下轰然炸开！
这一刻，甚至就连四周的空间，都被紫色覆盖！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强大的雷柱落在青年身上，后者没有躲避，反而是选择直面这道攻击。
拔刀，斩！
神之眼在这一刻绽放耀眼的光芒！
雷与雷的正面碰撞，在空中形成了强烈的对峙。
但凡人武艺触及之处终有尽头。
终于是，在这两份力量僵持的片刻之间，元素力量被疯狂压缩，而后爆发出震天般的炸响声！
隆隆隆~~
众人被那片雷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等到光芒散去，再迫不及待朝高台上投去视线时，只见到青年双手杵剑支撑，重重的喘着气。
“你输了。”
九条裟罗扬起弓箭，却没有射出。
“我，输了。
奇怪的是，青年却在笑。
九条裟罗皱眉道：“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御前决斗，败者接受神罚，以凡人之躯，接受无想的一刀。”
“你不怕死？”
“怕，只是比起死亡，我有更想去见证的事情。”
这般说着，青年站直了身躯。
他抬起头，看向天守阁上方的阁楼，口中轻声吟道：“神罚固然可怕，但总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九条裟罗瞳孔一缩。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眼前之人，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御前决斗。
为什么，明明输了，却更加坦然，更加开心。
因为比起死亡，他有需要秉承的理念，有想要实现的‘梦想’。
“果然是他。”
苏哲的感官远比一般人强大得多，他甚至能够听清楚九条裟罗与对方的谈话。
当那句被人传颂的经典语录从青年口中说出的时候，苏哲总算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此刻，他心中没有‘+1’复读的想法，没有任何调侃与打趣的心思，有的只是对这份理念的钦佩。
以凡人之躯直面神灵威光，说得容易，却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呢？
人生百态。
有人理性，任何事情冷静对待，尽量做好。
有人感性，敢赴生死，追求梦想。
人类那微弱的光芒，在理性中长存，在感性中爆发。
“将军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紧接着，周围一切议论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苏哲抬起头，只见到天守阁的高楼上。
那抹高贵而优雅的身影，正踩踏着雷电印记，从空中漫步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