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空蒙的话毫不留情地扯掉了这块遮羞布，建兴侯府做了什么、给池璨带去多少的伤害明明白白地展现在姚朔的眼前。这一刻，姚朔羞愧地无地自容。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纯白的雪花轻轻地落在越空蒙的眼角眉梢，也落在姚朔的眼前。姚朔看见越空蒙站在雪中，仿佛和纯白的雪色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好像雪那样纯白——

    姚朔突然觉得刺眼——这样光风霁月的越空蒙，衬得他自己太过不堪。

    越空蒙是凤翔越氏的嫡出公子，是举国闻名的“越氏华珠”，他明明可以留在北方不南渡、可以隐居山林为父戴孝、可以一走了之不管凡尘俗世，可越空蒙还是顶着所有的压力、顶着天下人讽刺他不孝的流言蜚语，为了池璨，留了下来。

    可他呢？他姚朔明明是池璨的血亲，是与池璨自幼一起长大的伴读，可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乱世面前，他选择了背弃池璨——他做的甚至还不如姚期。

    越空蒙如刀子一般的话割在他的心口：“今日那封奏疏，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也许建兴侯没有给你看，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那封奏疏的存在——不仅我知道，殿下也知道。姚朔，姚兄，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点，想过殿下？”

    姚朔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竟像雪那样白。半晌，他才讷讷地说：“天色晚了，我该回家了，越兄止步吧，抱歉，还有，今日多谢。”

    姚朔转身向宫门口走去，但走了不到三步，他又停住，姚朔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顺着冷风渺渺地传来：“多谢越兄的肺腑之言，姚朔自知大错特错，稍后会向殿下递交请罪书。殿下身边的人不多，越兄能如此对待殿下，姚朔不胜感激。”

    姚朔头也不回地走了，越空蒙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风雪中，看着姚朔渐行渐远。雪越来越大，大到越空蒙的眼前都有些模糊，除了飞雪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今日之事似乎已到此为止，但越空蒙知道，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了结的那天了。血脉之情犹在，但池璨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信任姚朔了。

    姚朔太聪明，太懂审时度势，可偏偏犯了池璨的大忌——尤其是，池璨从未想过，姚朔会如此做——池璨从未怀疑过，姚朔竟也会有试探他的一天。

    风雪漫天，越空蒙挥退了前来执伞的内官，一个人顶着风雪向前走。

    风雪很大，但他知道，在风雪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着他，所以，他什么都不怕。

    他相信，越空蒙和池璨之间没有风雪，也没有闲云潭影日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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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王勃《滕王阁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