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生有点犹豫,掌柜的适时加了一句:“这儿离府衙就一刻钟的路,放心,不会耽误公子考试。”
木生出去把爹叫了进来,俩人把东西搬下来随便堆在地上,要壶热水,冲了点炒面,吃了两口咸菜,倒床上就睡了。
后天就要进场考试,第二天一早,谭勤和木生一块到府衙前面看了看,就快快的回了客栈。只是这距离可不止一刻钟,俩人用最快的速度走,用了都不止两刻钟。木生也不在意,早点出门就好,好歹这地方安静、便宜。
府试跟县试程序一样,只不过考试的人少了,考试的地方也升级了。
来考试的都是考过县试的,泰平府下辖六县,所以统共也就二百人左右。
县试地点是一百多人一间大房子,府试照旧是大房间,不过每间只有三十个人。
等待进场期间,木生听见旁边两个考友说:“这回方便多了,不用咱们自己带着桌子板凳,上回县试,搬桌子把我累得胳膊疼,字能写好吗?能考好就怪了。”
另一个接口说:“我更惨,从小饭店借了一张桌子,谁知道那桌子上的油有三寸厚,我垫了五六张草稿纸才不至于污了卷子。”
木生听了暗自庆幸:看来我们开丰县条件还算好的,至少有现成桌椅让考生用。
府试进场搜检迅速了很多,一是天气转暖,大家不再穿的里三层外三层,二是搜捡军似乎对文人客气了很多,只解衣扣,并不要求脱鞋,而且检查完,还会说一个“请进”。
木生自忖:这是地方越大,官员素质越高?
木生这次分在一号房,到座位上,木生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房顶,还好,没漏。
府试考试程序和县试十分相似,只是考试内容和时间都有了变化,这次是考五场,前面四场都是些八股文,最后一场考诗赋,但最重要的照旧还是第一场,虽然官府多次强调每一场都要重视,大家还是自动把第一场叫做正场,剩下几场就成了打酱油场。
预感到这次不会像县试那么简单,木生往考篮里装东西的时候,多装了几块烤馍干和水。
果然,试卷发下来,要做八股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八股文木生已经写过不少,加上县试后一个月,韩先生对他加强指导,辨明四声、理清平仄这些基本功,木生掌握的很好,感觉跟背过的那些律诗有些相似,律诗字少,八股文字多,更确切讲,八股文是律体的经义,因为它像律诗一样环环相扣,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组成,后面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每部分都有对偶的两股,所以叫做八股,跟律诗一样,看起来成双成对,十分圆满。
这次考题第一道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木生知道这句话出自《中庸》,也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要围绕这句话,阐述七百多个字,还是需要费一番脑筋。
苦思冥想了一番,木生终于在草稿纸上写出来两段,回头再看看,更改几个字,继续往下写,马不停蹄的想啊写啊,写好了初稿,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官服的人,正威严的扫视众考生,木生赶紧低下头研磨,然后开始一笔一划的在卷子上誊写。七百多个字写下来,手指头都酸了,好在写的顺利,没有出现错字,不必涂改。
写完这篇还有一篇,照旧是一番绞尽脑汁。写完第二篇,木生才去仔细看最后一题,要写的五言六韵诗题目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秋》。
木生眼前立马浮现出从谭家庄到韩庄的路,秋天的时候,路两旁都是要丰收的庄稼,可是木生每每看见这些,都从内心里禁不住叹气:这些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庄稼人,也只有这点东西可指望了。
想了又想,木生没有描述秋天的美景,转而写起的了庄稼,写起尘满面鬓如霜的老农。写完誊抄到试卷上,木生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耳边又回荡起韩先生略带不满的声音:平实朴素。
可是也没办法,文风跟人的性格相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风要改也很不容易。
第一场结束,木生又是一口东西都没吃,只喝了几口水。
出考场的时候,太阳都快落下去了,跟以前那样,只有出了考场,木生才能感觉到饿。好像考场有让人忘记饥饿的功能。
谭勤不像谭木匠那样紧张,他只是接过木生的考篮,另一只手揽住木生的肩膀,简单的说:“走,跟爹吃饭去。”
“爹,为啥我一到考试就不会饿了?”木生想不明白,抬头问谭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