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斗看木生不甚强壮,肩背手提的,反而把刚才一副呆板面孔放下了,跟上来劈手就要帮木生提东西,木生见是那门斗,简直受宠若惊,连说不用。
那门斗眼一瞪:“待会儿半路走不动了可别喊我!”
木生见门口到学舍确实还有一段距离,手中物件甚多,只好乖乖把手上拎着的东西递了过去,跟着门斗后头默默的走,悄悄打量这个新地方。
府学果然是府学,比韩先生的学馆气派了不少。中间一座大殿,大殿两侧有廊庑,大殿东西两边各有三四座略小的房子,摆列整齐,连地面都是灰转铺就,显得十分清雅干净。
现在门斗正带着他轻车熟路的往大殿东侧走,走到一间屋子跟前停住脚,指着墙上贴的一张纸说:“姓甚名甚?看看你住哪间。”
原来这一座大房子隔成了许多小房间,作为学生学舍。木生赶紧凑近去看,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标注分在第三间,后面还有两个名字,“谭木生”上下各有一个名字,分别是林雨润、杨鹤。
木生暗想:林雨润,案首吧?我跟案首住一屋?
那门斗帮木生把东西送到第三间门口,探头朝里看了看,见屋里已经有人了,便把东西一放说“到了”,不待木生开口便大步流星的走了,木生只好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个多谢。
不待进门,里面就出来一个人,木生当即认出来了,他就是院试案首林雨润。
林雨润未言先笑,朝木生拱手行礼,“你就是木生吧?久仰久仰,久仰大名。”
木生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和人打过招呼,赶紧放下手中东西,笨拙的也回了一个拱手礼,也想说个“久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来,只好露出虎牙无声地笑了笑。
“来,我帮你搬东西,以后咱们就要朝夕相处了,要互相关照啊。”林雨润拎起木生的书往里走,木生忽然觉得自己嘴笨如智障,听着林雨润这么官方的寒暄,只会点头说“是是是”,再也想不出别的词了。
外面阳光明亮,猛地进到屋里,木生只觉眼前一暗,眨巴了两下眼睛,才看见屋里还有一个人呢,不用说,这就是杨鹤。
再眨眼一看,木生不觉惊讶出声:原来你就是杨鹤!
一身蓝衫的冷脸少爷抬头,面无表情的反问一句:“是,怎么了?”
木生脑子里闪现他那年往自己手里塞银子的情景,但是他没有立即把这个插曲翻出来细说,只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在入泮仪式上看到了你,觉得你很……很显眼。”
杨鹤低下头去,冷哼一声:“溜须拍马!”
木生愣住,还在帮木生往里拿东西的林雨润显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笑嘻嘻过来打圆场,“杨鹤本来就是闲云野鹤,自然超凡脱俗很显眼,木生说的没错嘛。”
木生感激的朝林雨润笑了笑,不料杨鹤并不领情,又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趋炎附势。”
木生和林雨润对视一眼,双双闭了嘴,别说了,再说还得被怼。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木生见这房子虽然不甚宽敞,但是每个人都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尾还有一个柜子,木生在靠窗的东墙,杨鹤靠南墙,林雨润在北墙。这么好的地方能免费住,真是太棒了。
木生心里暗喜一番,把包袱打开,把被褥、铺盖拿出来,一一铺在床上,又把脸盆、书本都归置整齐。其他两个人则跟哑巴了是似的,不再出声。
等木生终于停下来,林雨润又开口了,“木生,看你铺床这么熟练,在家没有仆人帮忙?”
木生把床单扯平,实话实说,“我家就是平头百姓,没有仆人。”
林雨润似乎忘了刚才在杨鹤那儿碰的钉子,转头又接着乐呵呵地问他:“杨鹤,你家有仆人吧?”
杨鹤抬头瞄他一眼,“有。你就这么热衷打听别人的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