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摆放着一张低调奢华的大型会议桌，正对着投影屏幕的，是一张与室内设计格格不入的古典欧式椅子，让人看一眼就知道它那盲目炫富的主人是多么的没品位。

    路漫漫连忙走到杜文瑞身边，帮他整理资料，然后在他身后站定，挺直腰板地面对在场坐着的诸位甲方（出自合同中的甲乙双方，是建筑师经常挂在嘴边的客户的代名词）。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坐在首位上的大老板程总，沉默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程总慵懒地从柔软舒适的办公椅上直起身，没撑过几秒又靠了回去，左手还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臃肿的体型让他一个扣子都扣不上，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暗红色格子毛衣。

    他不舍地收回视线，然后扭头看了微笑的杜文瑞几秒，又盯了投影屏幕上定格的建筑设计效果图良久，动了动嘴唇：“为什么……这么像威化饼？”

    杜文瑞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但是见惯了这种没有艺术修养的甲方的他很快又恢复如初。

    然后耐着性子说：“我们的这个设计是沿用了西方古典建筑的特点，但又融入一些现代元素，比如玻璃窗，内部的钢结构等。因为您的项目是在一线城市建造的外资银行，所以我们采用了这种风格。”

    说完，他又继续安静地站着，然后等待。

    程总摸完肚子又摸摸自己锃亮的头顶，在杜文瑞说话期间他又忍不住瞅着路漫漫狂看。听他讲完了，下意识地点点头。

    亏他在光亮环境中还敢正大光明地盯着！

    感觉一阵阵恶寒的路漫漫看到他点头，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不料又听到程总说：“我对你这个屋顶不太满意……”

    从杜文瑞身后，路漫漫仿佛看到他的后脑勺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井”字，但杜文瑞还是处于礼貌地问：“程总是哪里不满意呢？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我觉得……我们是中国人，屋顶什么的不是应该弄个中国式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四合院那种瓦屋顶！中国风一点，对，中国风一点！”

    “可是程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您的项目是外资银行，西式一点会更合适。”杜文瑞坚持己见。

    “那……那……那也太平板了！”程总继续刁难。

    “平板？您是指建筑总体是片状的柱体吗？”

    “对！建筑……建筑就应该是凹凸有致一点……”程总又瞄了路漫漫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程总，您说的应该是那些喜欢做曲面的建筑风格，可是您这是银行，浮躁飞扬的曲面建筑不能给用户沉稳安全的感受，而且曲面的制造成本会很大，相信您应该知道很出名的……”

    “我不管！”程总突然不耐烦地打断道。

    杜文瑞抿着嘴唇，依旧一副精英能干、自信非凡的样子，即使说话被打断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失去气场。他接下来的沉默，反而让程总莫名地心虚起来。

    程总接过秘书递来的手帕，擦擦额上的冷汗，然后摆出一脸生意人的假笑，说道：“杜总监，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不然我也不会把我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你。但是……我还是觉得不满意那也是很无奈的事。我也不希望这个项目拖那么久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程总。”杜文瑞回答道。

    “恩……所以啊，杜总监，我希望呢……你能再完善一下你的设计，四天时间，够了吗？我也希望尽快盖好，好早点开我的银行，不是吗？”

    桌子底下，杜文瑞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迸发。

    离他最近的路漫漫看到了，忍不住出声说：“程总，难道我们这次的方案有什么毛病吗？如果有，请您指出来，我们可以改，但是如果没有……”

    “闭嘴！怎么跟客户说话的？”杜文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阻止道。

    然后对着程总说：“没问题，我们会尽快做出新的方案，一定让您满意！”

    程总听到杜文瑞的妥协，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准备给了鞭子后又赏几颗糖果：“那当然是好的！我相信杜总监你的能力，还有你优秀的团队！好比说……跟你一起来的路漫漫小姐，一看就是十分优秀十分有潜力的建筑师。”

    他一副饿狼的样子又看向路漫漫，色咪咪地说：“漫漫啊，下次再来玩啊。”

    路漫漫干笑着，心里却是对他一通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