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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省俭有方(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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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国或者别国的服装在艺术上已达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上述这种说法,从整体上看,我认为不能成立。眼下,人们还是能寻摸到什么就穿什么。如同搁浅船上的水手,他们在沙滩上能找到什么就穿什么,越过时空间距之后,不免彼此嘲笑对方身上化装舞会似的服饰,每一代人都在嘲笑旧的时尚,同时又在虔诚地紧追新的时尚。我们见到亨利八世或者伊丽莎白女王一世的衣服,不免觉得好笑,仿佛这些都是食人岛上岛王和岛后的衣服。反正衣服一离开了特定身份的人,就会显得怪可怜兮兮,或者挺稀奇古怪。唯有以严肃的眼光凝视穿衣人的真诚生活,方能抑制住嘲笑并对人们所穿的衣服肃然起敬。喜剧丑角在表演一阵阵急腹痛时,他的行头穿扮也不得不表达出这种痛苦的神态。士兵被炮弹打中,他那身上炸烂了的军服会顿时变成高贵的帝王紫袍。

    如今,男男女女都喜爱新款式,这种既稚真又原始的趣味,使多少人摇着万花筒,眯起眼睛,不断窥看,能不能从里头发现今天这一代人所需求的那种独特的图样。那些制造商早就知道人们这种趣味是反复无常的。两种款式,不同之处仅仅是有几根线条在色彩上多少有点儿不一样,可是一款立时卖掉了,而另一款却在货架上无人问津,殊不知过了一个季节,无人问津的衣服反而成了最时髦的热门货,反正这类事是屡见不鲜。相比之下,文身还算不上是人们所说的那么可怕的陋习。其实,文身也说不上野蛮,可不能归咎于刺花在表皮,不可改变。

    我不相信,我们的工厂制度是人们有衣可穿的最佳模式。技工们的状况日复一日地更像英国的状况;这是不足为奇,因为据我所见所闻,原来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让人们穿得既好而又体面,而是,毫无疑问,为了公司要多多地赚钱。从长远看,人们只好迎合他们所制定的目标。因此,尽管暂时不会得逞,他们还是觉得把目标定得高一些为好。

    至于住处,我并不否认,现在它已成为一种生活必需品,尽管有例子说明,在比我们这儿更寒冷的地区,人们长期以来居无定所,也照样能生活下去。塞缪尔·莱恩说:“拉普兰人身穿皮衣,头和肩套在皮袋里,就这样一夜又一夜地睡在雪地上——寒冷的程度会使身历其境的穿毛衣的人都给冻死。”他看见过他们就这么着睡在雪地里。但莱恩还补充说:“其实,他们并不比别人更壮实。”不过,也许人类在地球上生活了没有多久,就发现住在房子里就有诸多便利,以及家庭生活的舒适,这句话的原意可能表明对房子感到满足,而不是对家庭生活觉得满意。然而,在某些气候区,一提到房子,就会使我们联想到冬天和雨季;一年里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用不着房子,只要一把遮阳伞就够了。因此,上述说法非常片面,间或适用罢了。在我们的气候区,从前到了夏季,差不多只盖一点儿被单之类就过夜。在印第安人的纪事里,一座棚屋象征着一整天的行程,树皮上刻画的一排棚屋,说明他们露宿已有过多少次了。人生下来就不是肢体粗壮、身体魁梧,所以,他得设法让自己的活动天地缩小,用墙板围造一个与自己相宜的空间。人类早先赤身裸体,都在户外过活,大白天,赶上宁静而又暖和的天气,的确非常令人愉快;可是遇到雨季和冬天,姑且不说那毒日头,要不是人类赶快用房子把自己遮蔽起来的话,也许在萌芽状态早就给消灭了。根据传说,亚当和夏娃穿衣服以前就是用树叶子遮蔽身体。每个人都想有个家,一个温暖的或者舒适的地方,先是生理上的温暖,然后才是感情上的温暖。

    我们可以想象那个时候,人类还处在婴儿期,有些颇有魄力的人爬进岩洞里去寻摸庇护。从某种程度上说,每个孩子都是在开始重演这个创世纪的历程,喜欢在户外,哪怕是雨天和冷天。孩子玩造房子,骑木马游戏,都是出于本能吧。有谁至今还会不记得小时候窥探一座叠岩,或者走近一个岩洞时引起的极大兴趣呢?这是一种与生俱有的渴望,我们最原始祖先把它的一部分遗留在我们体内。从岩洞开始,我们逐渐进步,依次使用棕榈叶屋顶、树皮和树枝屋顶、编织可撑开的亚麻屋顶、杂草和稻草屋顶、木板和木瓦屋顶,一直到石块和砖瓦屋顶。最后,我们反而不知道什么叫露天生活来着,我们的生活却比我们所想到的有更多的家庭情调。从围炉走到田野,毕竟相距太远了。如果说我们在未来的日日夜夜里没有任何遮挡把我们和天体隔开,如果说诗人不是在屋顶底下那么高谈阔论,或者说圣人没有在屋子里住得那么长久,也许这样就会更好些。鸟儿在岩洞里不会歌唱,鸽子在鸽棚里不会觉得自己天真可爱。

    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有人设计建造一所住宅,他就得像我们新英格兰人那样精明一点,免得日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家感化院中,一座走不出去的迷宫中,一座博物馆中,一所济贫院中,一座监狱中,或者一座壮丽的陵墓中。先要想一想,如此这般的栖息处是不是非造不可。我看见过来自佩诺勃斯科物河的印第安人,就在这个镇上,住在薄棉布的帐篷里头,而四周的积雪差不离有一英尺厚了。于是我揣想,也许他们真的巴不得大雪下得更厚些,好给他们挡挡风。我如何获得体面的生活,让我自由地从事正当的探索研究,这个问题在过去一直使我烦恼不已,可现在呢,因为多亏我对它变得有点儿麻木不仁了;过去,我常看见铁路旁边有一只大箱子,六英尺长、三英尺宽,夜里工人们把自己的工具就锁在里头。这使我想到:每一个生活艰难的人,不妨花一块钱,买这么一个箱子,在上面凿开几个窟窿眼儿通通气,到了下雨和过夜的时候钻了进去,随手把箱子盖合上,这么一来,他就有了自由,至少可以爱他所爱的,心灵也获得了自由。看来这不见得是个坏点子,断断乎不会遭人白眼。你可以随心所欲,彻夜不寐,而且,不管什么时候你起身外出,也不会有哪个房东或者旅店老板盯住你要房租。为了给一个更大、更豪华的箱子付房租,许多人一直被困扰得快死了,而在这么一个小箱子里头,他们万万不会冻死的。我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经济学是一门科学,尽管一直被人轻视,但是决不能就这么着被去掉。一个长年累月在露天过活的体质壮实的民族,从前在这里造过一所舒适的房子,几乎全部采用大自然提供的现成材料。马萨诸塞殖民地主管印第安人事务的负责人古金,曾在1674年写道:“他们最好的房子,房顶都用树皮覆盖得非常齐整、紧密而又暖和;那些树皮是在树汁充沛的季节从树干上剥下来,趁树皮还发绿时,在沉重的原木压力下,把它们压成很大的薄片……稍微差一些的房子,房顶上覆盖的是用一种灯芯草编成的草席,同样也很紧密、很暖和,只是不像前一种好看……我还见到过,有一些房子,六十或者一百英尺长,三十英尺宽……我常住在他们的棚屋里歇夜,觉得就像在最棒的英国式住宅里一样暖和。”他还找补着写道,那些房子里头常把镶花的草席子铺在地上和墙上,各式器皿一应俱全。印第安人已经相当先进,在屋顶上开了洞孔眼儿,挂上一张草席子,用一根绳子牵拉,调节通风状态。这样的棚屋最多一两天就能造好,几个钟头内管保拆掉;每家都有这样一座棚屋,或者在这样的棚屋里头拥有一个单间。

    在原始的状态中,每家都拥有一个说得上最好的住处,满足他们比较粗陋而又简单的需求;不过,我认为,我说下面这些话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空中的鸟儿有窝,狐狸有洞,野蛮人有棚屋,然而,在现代文明社会里,居有其所的家庭却不到一半。在文明特别发达的大城市里,拥有住房的人只占全体居民的极小部分。绝大多数人为这件遮蔽身体的外套每年都得支付房租,不管寒来暑往,那是不可或缺的,而这笔钱原来管保买一个村子里头的印第安人棚屋,如今却让他们一辈子挨穷受苦。在这里,我无意比较租房和买房之间孰优孰劣,但很明显,野蛮人拥有房子,是因为它的造价很低,而文明人通常租房子住,是因为他们买不起房子;从长远看,即便租房住,也未必一直租得起。但是有人回答说,贫穷的文明人只要付了这么一份租金,就有了房子住,这种房子同原始人的棚屋相比,不啻是皇宫来着。一年的房租是二十五块钱到一百块钱,这是乡下的价格,却让他得到了历经好几个世纪改进后的成果,其中有宽敞的房间、洁净的涂料和墙纸,拉姆福德式壁炉,顶板抹上灰泥,软百叶窗帘,铜质水泵,弹簧锁,偌大的地下室,以及许多别的东西。可是,据说享受这些玩意儿的人,通常是贫穷的文明人,而享受不到这些玩意儿的野蛮人,却像野蛮人那样的富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说这是指文明使人类生活条件获得真正的改善——我认为这话是很对的,虽然只是聪明的人使他们的有利条件得到改善——那么,它必须说明:文明不会使房价太贵就可以造出质量较好的住房;所谓物价,其实就是我称之为生命的那部分,必须在交换时支付,要么立即支付,要么以后支付。附近这一带,一所普通房子造价,大约要八百块钱,要积攒这笔钱,需要一个劳动者付出十年到十五年的生命代价,而且此人还得没有家室的拖累——按每个劳动者一天一块钱的价格来计算,反正有人收入多了,别人就会收入少了——因此,通常他必须花掉大半辈子的生命,才挣得到他的一座印第安人棚屋。如果我们假定说他不买房而租房,那也只不过是在两件坏事当中做出了一种令人可疑的选择。野蛮人懂不懂得,在这些条件下,拿他的棚屋去换取一座皇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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