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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 瓦尔登湖 > 第35章 鸟兽若比邻(2)

第35章 鸟兽若比邻(2)(第2页)

    村子里有好多老牛,本来只好在储存食品的地窨子里追赶香龟,如今却背着它的主人,拖着它那笨重的躯体,到树林子里来玩耍了;它一会儿嗅一嗅老狐狸的洞穴,一会儿闻一闻土拨鼠的地洞,当然,一无所获。说不定它是被杂种狗引进来的,这种狗个儿瘦小,动作灵活,常在林中穿来穿去,林中鸟兽至今还会情不自禁对它感到恐惧——这时,老牛远远地落在了向导的后头,像一只犬牛似的向躲在树上仔细观察的一只小松鼠狂吠一阵,随后慢腾腾地走开,它那笨重的躯体把树枝都给压弯了,但它还自以为在追踪迷了路的跳鼠呢。有一回,我惊奇地看见一只猫在湖的石岸边溜达,因为通常它们很少离家走得那么远的。我和猫都大吃一惊。可是,整天躺在地毯上的家猫,到了树林子里显得倒像在家里一样舒适自在,照它那鬼鬼祟祟的狡猾劲儿,足以证明:它比林中常住居民还要入乡随俗。有一回,我在树林子里拾浆果,碰上了一只猫,带着好几只小猫咪,这些个小猫咪还是野性未泯,都像它们的母亲那样拱起背,恶狠狠地冲着我唾口沫。好几年前,我还没有来林中居住的时候,离湖最近的林肯某农场主家里,亦即吉里安·巴克先生府上,就有过一只所谓“长翅膀的猫”。1842年6月,我特地去走访这只猫(我可说不准是公猫还是母猫,因此只好使用女性这一通称吧),她总是习以为常,上树林子里去猎食了。她的女主人告诉我,这只猫是一年多前,大约在四月间,来到这儿附近地块,最后由她们家收留;还说那只猫浑身深棕灰色,脖子底下有一个白点儿,白蹄子,毛茸茸的大尾巴,活像狐狸尾巴;入冬以后,皮毛长得又厚又密,在她两侧垂下来,形成了十到十二英寸长、两英寸宽的绺子,她的下巴颏底下好像长着一个暖手筒,上头的毛比较松散,下头却板结得像毡子似的;到了春天,这些附属品全都掉了。他们给了我那只猫的“一对翅膀”,我至今还保存着。好像这一对翅膀上并没有薄膜。有人认为,这只猫有一部分血统是飞松鼠,或者别的什么野生动物,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据博物学家的说法,貂和家猫交配,会产生这一多育杂种。这倒是不失为一种好猫,如果说我养猫的话,因为一位诗人的马,既然可以插翅飞奔,诗人的猫缘何就不可以长出双翅来呢?

    秋天,潜水鸟(拉丁文学名Colymbusglacialis)像往常一样来了,在湖里褪毛、戏水,我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它们的狂笑声,在树林子里回响着。听说潜水鸟要来了,米尔达姆那儿猎户来了个总动员,有的坐车,有的步行,三三两两,带上专利猎枪、尖头子弹,还有望远镜。他们像秋天的树叶子,穿过树林子沙沙作响,追寻一只潜水鸟,少说也有十个猎手。有些人守望在湖的这一边,有些人则在湖的另一边,因为这种可怜兮兮的鸟不可能在各处同时出现;潜水鸟如在湖岸这一边扎猛子,管保在湖岸那一边冒上来的。不过,时下10月小阳春的风吹起来了,使树叶子沙沙发响,湖面上微波荡漾,潜水鸟再也听不见、看不到了,虽然它的敌人们还在用望远镜扫视湖上,枪声一直在树林子里回响着。瞧那水波大起大落,愤怒地拍击着湖岸,跟所有的水禽站在一起,我们的猎手们只好铩羽回到村镇上、店里去,照常干自己没有干完的活。不过,他们得逞的时候也还是很多的。大清早,我上湖里去打水,经常看见这种气宇不凡的鸟游出我的小水湾,相距只有几杆远。如果我想坐船追上它,看看它到底如何耍花招,那它就会一个猛子,全都没影儿,这么一来,我再也见不到了。有时候,直到当天下午后半晌,它才会出现。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是比它强。通常它总是在雨中逃走的。

    十月间,有一天,风平浪静,我撑起双桨,在湖的北岸边划船,因为正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潜水鸟才会浮现在湖面上,像马利筋草绒毛似的;我正在扫视湖面,总是见不到潜水鸟的踪影,不料,猛然间却出现了一只,从岸边径直向湖心游去,在我前面仅有一两杆之远,狂笑了几声,却使自己曝了光。我挥桨追了上去,它倏忽一个猛子就不见了,等它再浮出水面时,我跟它挨得更加近了。它又一次潜入水中,可我把它的方向估计错了,这一回,它再浮出水面时,离我已有五十杆之遥,我们之间距离拉得这么远,乃是我失误所造成的;它又放声喧笑了半天,这一回笑得显然更有理由了。它一个劲儿耍花招,真的俏皮极了,就算离它五六杆的地方,我怎么也都达不到。每一次,它浮出水面,东张西望,冷静地测算水域和陆地,显然在选择它的路线,以便它浮出水面时,正好是水域最开阔、离船也最远的地方。它做出决定后,立即付诸实施,居然如此之快,实在令人吃惊。转眼之间,它已将我诱入湖上最宽阔的水域,从那里我就没法追逐它了。它脑子里正在想一件事的时候,我也竭尽全力猜度它的想法。这端的是一场绝妙的游戏,一个人与一只潜水鸟在波平似镜的湖面上见高低。突然间,你的对手的棋子在棋盘底下消失了,问题是你要知道它下次在哪里出现,就把你的棋子下在离它最近的地方。有的时候,它会出乎意料地在你对面浮出水面,显然是从你的船底下直接潜水过去的。它扎一个猛子有好长时间,一点儿也不累,等它游到老远老远时马上又潜入水中;这时,任凭你智谋超人也猜度不出,在这深不可测、波平如镜的湖里哪个地方,它会像一条鱼似的急速潜游,因为它毕竟有时间,也有能力到这湖底最深处访问。据说,在纽约一些水深八十英尺的湖里逮住过潜水鸟,只不过是被捕捉鲑鱼的钩子挂住的——可是瓦尔登湖终究比那些湖还要深呢。鱼儿们见了这个来自异域的不速之客,居然能在它们的族群中间游来游去,肯定惊讶不已!不过话又说回来,看来它深谙水性,在水底择路游弋跟在水上一样驾轻就熟,甚至于游得比在水上还要快呢。有过一两回,我看见它浮出水面时激起一圈涟漪,它的头刚探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刹那间,又是一个猛子全都不见了。我觉得,我既可以估摸它下次打从哪儿出现,也不妨放下划桨,等它再次浮出水面,岂不是两全其美吗;因为我瞪着两眼朝一个方向凝视水域时,它却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背后头一个劲儿怪笑,不由得使我吓一大跳。但是,为什么它在如此狡诈地糊弄了我以后,每次浮出水面,就必定喧笑一阵,从而使自己纤毫毕现呢?难道说它那洁白的胸脯还不够引人注目吗?我想,它确实是一只傻乎乎的潜水鸟。通常我都听得见它浮上来时的拍水声,据此也就知道它在哪儿。可是,个把钟头过去之后,它似乎还是照旧那么鲜活蹦跳,随心所欲地扎猛子,而且游得比一开始时还要远呢。它一浮出水面,却又安详地游开去了,只见它那胸脯的羽毛一点儿都不皱乱,那是全靠自己的蹼脚给抚平了的,实在令人吃惊。它经常发出的都是魔鬼般的笑声,有点儿像水禽的叫声;但是,有时它偶尔极其成功地躲开我,游到了老远的地方才浮出水面,拉长嗓门发出一阵怪叫声,听上去压根儿不像鸟叫,倒是更像在狼嚎似的;也好像一头野兽,嘴鼻贴在地面上咻咻地在吼叫。这就是潜水鸟的声音——这种最狂野的声音,也许在这一带从来还没有听到过,却在树林子里回响。我想:它是在嘲笑我徒劳无功,同时又相信自己会情急生智的。此时此刻,天色阴沉沉,但湖面上却很平静,它的叫声我虽然听不见,可依然看得见它在那儿划破水面。它那洁白的胸脯,还有,天上一丝微风都没有,湖水又很平静,这一切对它来说都是不利的。最后,它在五十杆处浮出水面后,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吼叫,仿佛呼唤潜水鸟之神来救援它,顷刻之间,瞧东边果然起风了,吹皱了湖水,满天空都是雾蒙蒙的细雨,当时,我印象很深,好像潜水鸟的祈祷有了回应,它的神对我发火了;于是,我就撇开它,让它远远地消失在波涛翻滚的湖面上。

    秋天里,我就会一连好几个钟头,观看野鸭子神出鬼没地游来游去,它们始终据守着湖中央,远远地躲开猎人;反正这些把戏,恐怕它们也用不着到路易斯安那州牛轭湖操练吧。它们不得不起飞时,偶尔会飞到一定高度,在湖的上空来回盘旋,像天空中的点点黑斑,居高俯瞰,别处的江河湖泊,尽收眼底;我想,它们早已飞到那些地方去了,它们斜穿过四分之一英里远的开阔地,飞到了一个比较不受干扰的地方;可是,它们飞到瓦尔登湖中心,除了安全以外还有些什么来着,我就不得而知了,除非它们热爱这一泓湖水,跟我热爱的缘由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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